立春前的最后一场寒潮,让地脉湖结了层厚冰。往日里灵动的湖水被冻得实实的,连同心莲的影子都凝在了冰下,像幅被冰封的画。铁蛋扛着矿锤想去凿冰取鱼,却被念杨拦住——冰面下隐约有微光在动,不是鱼群,倒像无数细小的火苗在游。
“是‘冰下灵脉’。”清玄仙尊踏冰而来,拂尘轻扫冰面,光丝与冰下的微光相触,激起圈圈涟漪,“地脉湖的灵泉与凡水在冰下交融,结冻时凝成了灵冰,里面藏着开春的生机。”他指尖轻点,冰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共生纹一般无二,只是被冰层压得有些蜷曲。
凡界的老农蹲在湖边,用树枝敲了敲冰面:“老辈人说‘冰开缘生’,等冰化的时候,藏在里面的东西会顺着水流到各处,给共生苗当肥料呢。”可今年的冰似乎冻得格外牢,连正午的日头都晒不化,冰下的灵脉微光越来越弱,像快被冻灭的烛火。
“是寒潮锁住了生机。”李药婆的后人捧着药篓赶来,里面是刚采的蚀戾草,“这草能吸寒气,或许能帮冰面松松劲。”她试着往冰上铺了些草叶,蚀戾草的黑纹遇冰即亮,冰面果然冒出丝丝白气,却只融开了个铜钱大的小坑。
消息传到新界门时,赤羽正带着狮鹫族的幼雏练习破冰。小家伙们用带灵火的喙啄冰,每啄一下,冰面就震出一圈纹,却始终裂不开。“得用两界的气合力才行。”赤羽的翅膀在冰面投下巨大的影,“凡火的暖能沉下去,灵火的热能往上提,就像当年分火阵的道理。”
众人立刻行动。凡界的农妇们在湖边燃起秸秆堆,用跨桥麦的根须编了张网,浸了地脉湖的水铺在冰上,烟火透过网眼往冰里钻;仙宗的弟子布下灵火阵,引着蚀戾草的灵气往冰纹里灌,灵火与凡火在冰下相遇,竟凝成了半红半金的光珠。
铁蛋举着矿锤,在冰面最厚的地方凿了个浅坑,把光珠埋了进去。“给冰核加把劲!”他喊着,与碎石真人一起往坑里填星引石粉和琼玉碎,两种粉末遇光珠即融,顺着冰纹往四处流。
奇迹在子夜发生。冰下的灵脉突然爆发出强光,冰层像被无数只手托着,从中心往四周慢慢裂开,却没碎成碴,而是化作无数透明的冰片,每片上都印着共生纹,顺着水流漂向百谷原、深山暖棚,甚至顺着新界门的水道,往百域的方向漂去。
“是‘缘生冰’!”界门丫头捞起片冰片,冰面映出她的影子,旁边竟还有水月域灵女、金石域小工匠的虚影,像把百域的缘分都冻在了里面,“冰化的时候,这些影子会融进水里,到哪就把缘带到哪!”
冰化后的地脉湖格外热闹。同心莲顶着残冰冒出新芽,根茎上缠着灵冰化成的水纹;凡界的鱼苗顺着融冰游进来,鳞片上沾着灵火的微光;最奇的是湖底,灵冰融化的地方长出了新的水草,叶片一半是凡草的绿,一半是灵草的青,随波摇曳时,草叶相碰的声音像在说悄悄话。
铁蛋舀了瓢湖水喝,咂咂嘴:“比灵果酒还甜!”他往湖里撒了把跨界果的种子,种子遇水即发芽,根须缠着水草往深处扎,嫩芽却顺着水流往湖面长,竟在水面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清玄仙尊望着湖面上的白花,忽然叹道:“冰锁不住的是缘,冻不灭的是生。断缘城当年总想着用规矩锁住彼此,却不知道最好的缘分,就像这灵冰,该冻时冻,该化时化,顺其自然才最牢。”
念杨的合订本在怀中发烫,自动翻到新的一页,冰化的水痕在纸上漫开,竟画出了百域的地图,每个界域的位置都长着株共生苗。她知道,这些苗会像地脉湖的水草一样,在各自的地方扎根,却通过水流悄悄连着,等到明年冰化时,又会结出新的缘生冰。
开春的第一缕风吹过湖面,带着冰化后的清润,吹得百谷原的共生苗直点头。凡界的农人开始翻地,仙宗的弟子忙着播种,百域的使者们站在湖边,捞起带着灵纹的融水,笑着说要带回自家地界,让那里也长出会结缘的草。
念杨靠在湖边的老树上,看着冰化后的湖水悠悠流淌,里面藏着的生机正顺着水流往远处去,像无数条看不见的线,把共栖地与百域的缘分越牵越紧。她知道,只要这水一直流,这缘就永远不会断,就像冰总会化,春总会来,共生的故事,总会在时光里长出新的模样。
合订本的纸页被湖风吹得沙沙响,最后一行字在阳光下泛着光:“最冷的冰,也锁不住想融的心;最远的路,也挡不住想牵的手。冰释缘生,说的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