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落地窗时,苏晚正在调弦。小提琴的四根弦在指尖下发出细碎的试音,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林默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琴弓即将落下时,她忽然抬眼,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
“想听什么?”她问,声音比弦音还轻。
“你常拉的那首。”林默记得,她总在独处时拉这支曲子,调子悠扬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怅惘,像月光落在无人的湖面。
琴弓划过琴弦,旋律缓缓流淌开来。起初是低回的倾诉,渐而升高,带着对远方的向往,又在高潮处猛地收住,转为克制的徘徊。苏晚的肩膀随着弓法轻颤,指尖在指板上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像从心底掏出来的心事。林默静静听着,忽然明白她为何总在深夜练琴——那些说不出的渴望与挣扎,都藏在这弦音里了。
曲子终了,余音绕梁。苏晚放下琴,指尖还停留在弦上,像是舍不得松开。
“这支曲子,”林默开口,打破了沉默,“是你自己写的?”
她点头,指尖划过冰凉的琴弦:“写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吵。”
“一个想留在安稳里,一个想闯出去?”林默接过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就像现在的你。”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看穿她藏得最深的矛盾。她确实在犹豫——林默给的安稳像温水,熨帖得让人不想离开;可心底那点对舞台的渴望,对聚光灯的执念,又像火苗,总在夜深人静时烧得发烫。她见过娱乐圈的浮华,也尝过被万众瞩目时的眩晕,那种站在顶峰的错觉,是这间屋子里的静谧给不了的。
“我……”她张了张嘴,却被林默打断。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语气认真得不像玩笑,“如果你选择留下,这把琴永远有地方放,我永远有时间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的万家灯火,“但如果你想走,我会给你铺路。只是苏晚,”他看向她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鱼和熊掌,从来不能兼得。”
苏晚攥紧了琴弓,指节泛白。她想起第一次在颁奖礼后台见到林默时,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人群外,眼神清冷,却在她紧张得差点摔碎奖杯时,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那时她以为他是遥不可及的资本,后来才知道,他的温柔藏在沉默里。可她也忘不了,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脸上,台下掌声雷动时,那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错觉。
“我需要时间。”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颤抖。
林默没有逼她,只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拂过琴身光滑的木质表面。“这支曲子,”他说,“等你想好了,再拉给我听一次。”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无论选哪条路,别让自己后悔就好。”
苏晚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小提琴重了许多。琴身映出她迷茫的脸,弦上还缠着未散的余音,像一场没做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