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匠作营最深处的符文实验室,窗户被厚厚的黑布蒙着,透不进一丝光。三盏油灯在墙角摇曳,投下幢幢黑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焦糊味,混合着朱砂、松香和某种矿物粉末的气息。
杨林趴在实验台前,鼻尖几乎要贴到台面上。他左手捏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玉片——这是从百贸城商队那里高价换来的“空灵石”,质地纯净,能较好地承载玄气流转。右手握着一支特制的刻刀,刀尖细如针芒,是用新炼的灌钢打造,坚硬锋利。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笔都像在搬动千斤重物。刀尖划过玉片表面,留下深约半分的纹路。纹路不是随意刻画的,而是一种遵循特定规律的符文——笔直时如剑锋,转折处如流水,收笔时如燕尾。
这是第三百二十一个符文单元。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玉片上,他连忙用袖子擦去。呼吸被刻意放得很轻,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震动,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三天了。从拿到这块空灵石开始,他就没离开过实验室。饿了啃两口干粮,困了就在旁边的草垫上打个盹。眼睛布满血丝,右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颤抖。
但他不能停。
“传讯符”的设想,早在半年前就有了。那还是杨帆刚跟他提“即时通讯”概念的时候。当时杨林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声音怎么能凭空传到远方?
可后来,“催生符”的成功给了他启发:符文能转化玄气为温和的生命能量,那能不能转化玄气为特定的波动,让另一块符文产生感应?
这半年,他试了上百种材料,刻废了上千块玉片、木牌、兽皮。有的根本激不活,有的激活了但传递距离不到十步,有的能传远但信息模糊不清。
直到三天前,他在整理古籍残卷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则记载:“空灵石,可纳玄气如海,导灵纹如川……”后面残缺了,但这个“导”字让他灵光一闪。
不是“储存”,是“引导”!
之前的思路错了。他总想着让符文储存玄气,然后释放出去。可玄气离体后很快就会消散,怎么可能传到远方?
应该是让符文成为一种“桥梁”,让两端的玄气产生共鸣。就像两把调好音的琴,拨动这一把,另一把也会震动。
这就是“传讯符”的核心原理:共振。
此刻,他刻画的第三百二十一个符文单元,正是整个符阵的最后一个“共振节点”。只要这个节点完成,符阵就闭合了,理论就能验证。
刀尖落下。
最后一笔,从右上到左下,斜斜的一划。
嗡——
玉片表面骤然亮起!不是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青白色的光晕。光晕沿着符文的纹路流淌,像水银在沟渠中流动,很快布满了整个玉片。三百二十一个符文单元全部被点亮,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完整而玄奥的图案。
成功了!
杨林屏住呼吸,拿起旁边另一块已经刻好的玉片——那是“副符”,纹路与主符一模一样,但光芒稍暗。他将两块玉片并排放置,间隔三尺。
然后,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主符中心。
玄气注入——不多,只有凡胎境三重的一丝。
主符的光芒微微增强。与此同时,三尺外的副符,竟然也开始发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亮了,而且光芒闪烁的节奏,与主符完全一致!
杨林心脏狂跳。他控制着玄气,时断时续地注入。
主符明灭。
副符同步明灭。
他尝试用不同的节奏:两短一长,三长两短,急促的连续闪烁……
副符完美复现!
“成了……真的成了……”杨林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抓起两块玉符,冲出实验室,甚至忘了穿鞋。
外面天光大亮。匠作营的工匠们看到他赤脚跑出来,都愣住了。
“杨先生,您这是……”
“快!备马!我要见主公!”
县衙书房,杨帆正在和诸葛亮、萧何、周丕商议春耕后的军事部署。地图摊在桌上,上面标注着黑虎军的几个重要据点和可能的后勤线路。
“主公,赵昆这半个月安静得反常。”周丕指着地图,“按他以往的性子,吃了亏肯定要报复。可咱们拔了他三个哨所,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么是在憋大招,要么是内部出了问题。”诸葛亮轻摇羽扇,“贾诩先生的离间计,或许开始见效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杨林兴奋的呼喊:“大哥!大哥!成了!传讯符成了!”
门被推开,杨林冲进来,头发蓬乱,赤着脚,手里攥着两块发光的玉片。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弟,你这是……”
“大哥你看!”杨林把一块玉片塞到杨帆手里,自己拿着另一块跑到书房另一头,“距离!最远距离我测过了,在空旷地带能传三里!在城里受建筑阻挡,也能传一里以上!”
他注入玄气,手中玉片开始有节奏地闪烁。
与此同时,杨帆手中的玉片,竟然也开始发光闪烁,节奏一模一样!
“这是……”周丕瞪大了眼睛。
“传讯符!”杨林激动得语无伦次,“两块符,只要在有效距离内,一块发光,另一块就会同步发光!我们可以用不同的闪烁频率代表不同的意思——比如两短一长代表‘遇敌’,三长代表‘撤退’,连续闪烁代表‘紧急求援’!”
书房里安静了几息。
然后诸葛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妙啊!若是军中每个百人队配一块副符,指挥所持主符,那战场指挥岂不是如臂使指?”
萧何眼睛也亮了:“不只军事!若是各县衙、各哨所都配上,政令传达、边关预警,效率能提升十倍!”
杨帆摩挲着手中的玉符。温润的玉石,微微发烫——那是玄气流转的余温。他看向杨林:“能量产吗?成本如何?”
“能量产,但……”杨林冷静了些,“空灵石很贵,一块就要十两银子。而且刻画符文需要精通符文学的人,我现在一天最多能做三对。如果要大规模装备……”
“先做五十对。”杨帆果断下令,“优先配给:霍去病的鹰扬营二十对,周丕的前线指挥所十对,光羽的侦查单位十对,县衙和主要哨所十对。”
他顿了顿:“林弟,你带几个聪明的学徒,把基础符文教给他们。不需要他们创新,只要能照着你的模板刻就行。产量必须提上来。”
“是!”
三天后,第一批二十对传讯符制作完成。
恰在此时,光羽的“夜不收”传回情报:黑虎军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伪装成土匪,潜入狼牙公国西侧的山区,似乎想建立秘密据点,骚扰后方。
杨帆决定,用这支土匪,来检验新装备的成色。
剿匪任务交给了霍去病和周丕联合执行。霍去病率五十鹰扬营骑兵从北面迂回包抄,周丕率两百步兵从南面正面推进,光羽派出一个小队提前潜入,监视敌情。
行动定在二月初七,子时。
行动前,杨帆将三块主符分别交给霍去病、周丕和光羽的小队长,三人各持五块副符分发给下属军官。约定信号:一长两短——发现敌人;连续短闪——敌人移动;三长——发起攻击;两长一短——任务完成。
子时整,部队悄然出发。
霍去病的骑兵借着夜色掩护,从北面山路迂回。马蹄包了布,人衔枚,马勒口,行动悄无声息。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预定位置——土匪营地北侧三里处的一片树林。
霍去病下马,取出传讯符,注入玄气:一长两短。
几乎同时,他怀里的另一块玉符开始发热——那是来自光羽侦查小队的回应:同样的信号,一长两短。表示他们也已就位。
接着,周丕那边的信号也来了:两短一长,表示步兵已到达南面预定位置,正在隐蔽。
三方到位,只等时机。
寅时初,天色最暗的时候。光羽的副符突然连续短闪——敌人有动静!
霍去病立刻上马,鹰扬营骑士们无声地抽出马刀。新打造的灌钢马刀在月光下泛着青森的寒光。
就在这时,主符传来三长信号——攻击!
“杀!”霍去病低喝,一马当先冲出树林。
五十骑如离弦之箭,直扑土匪营地。马蹄声终于不再掩饰,如闷雷般在山谷中回荡。
土匪营地顿时大乱。他们根本没料到会有骑兵从北面杀来——那里是陡峭的山路,正常军队根本不会走。
“敌袭!敌袭!”
土匪头目刚喊出声,南面也传来了喊杀声——周丕的步兵开始冲锋了。
两面夹击。
霍去病冲在最前,马刀挥过,一个土匪的头颅飞起。他根本不恋战,率队直插营地中心——那里是土匪头目的帐篷。
帐篷里冲出三个人,看样子是小头目。霍去病马速不减,马刀横扫,两人倒地。第三人想逃,被后面的骑士一箭射穿后心。
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两百土匪,被全歼一百八十余人,俘虏二十多人。鹰扬营无一阵亡,只有三人轻伤;周丕的步兵伤亡稍多,但也只有十余人轻伤。
战后清点,从土匪营地里搜出了黑虎军的制式腰牌、箭矢,还有几封与黑虎军某军官往来的密信——坐实了这是黑虎军伪装的部队。
更重要的是,整个行动中,传讯符发挥了巨大作用。
霍去病后来汇报:“光羽的人发现敌人哨兵换岗的空档,立刻传讯,我们才能抓住时机突入。周将军那边也是看到我们的信号才同时发动,配合得天衣无缝。若是按以往靠传令兵来回跑,至少要多花半个时辰,敌人可能就察觉逃跑了。”
周丕也感慨:“以前打仗,最怕的就是各部联系不上,各自为战。有了这玩意儿,就像多了双千里眼顺风耳。”
消息传回县衙,杨帆看着战报和那几封密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叫来杨林:“传讯符,要改进。距离要更远,最好能传三十里、五十里。成本要降低,空灵石太贵,看看有没有替代材料。”
“还有,”他顿了顿,“能不能做一种‘接收符’,只能接收不能发送?这样给前线小队用,他们只需要接收指令,不需要发送,可以降低成本,也避免被敌人缴获后反向利用。”
杨林眼睛一亮:“这个思路好!我回去就试!”
他匆匆离开,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新的计算。
而杨帆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黑虎军主力驻扎的“野狼坡”。
传讯符的成功,不仅仅是多了一件新装备。
它意味着,在未来的战场上,狼牙军的指挥效率,将碾压还靠快马传令的敌人。
情报的及时传递,指令的同步下达,部队的精确配合……
这些看似微小的优势累积起来,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窗外的春雪开始融化,屋檐滴下水珠。
杨帆知道,冬天过去了。
而属于狼牙公国的春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