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剑鸣的余韵,如同星辉洞中那些月华晶石的光芒,虽不炽烈,却长久地温养着花千骨的剑心与道基。接下来的日子,她的修炼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状态,修为稳步向着筑基中期迈进,对“晨露”剑的掌控也愈发精妙入微,冰寒剑气中已然能自然地融入一丝太阴月华的宁和清冽之意。
白子画亦利用星辉洞的独特环境,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并在阵法、丹药之道上有了新的感悟与精进。星辉洞俨然成了他们在这危机四伏的十万大山中,一处难得的、与世无争的修行净土。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白子画每日例行的、通过岩壁裂缝探查外界的举动,带回了越来越令人不安的信息。
首先是天气的异常。原本该是春夏之交、雨水渐丰的时节,星辉洞所在的这片区域,却连续多日晴空万里,一丝云彩也无。天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蔚蓝,阳光灼热而刺目,连风都仿佛带着干燥的火气。山林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打蔫、卷曲,一些低矮的灌木甚至出现了枯黄的迹象。
这种反常的燥热与干旱,与十万大山深处应有的湿润气候格格不入。白子画敏锐地察觉到,这并非单纯的天气变化,更像是……某种庞大的、充满燥热与毁灭气息的力量,正在这片区域的天地间弥漫、积蓄,扰乱了正常的气候循环。
其次是灵气的躁动。星辉洞内虽然依旧清冷宁和,但白子画布设在洞外隐蔽处的监测阵法,却反馈回外界灵气正变得越来越“暴躁”与“浑浊”的信息。尤其是一种灼热、暴烈的火属性灵气,正从东南方向(大致是灵雾谷乃至更远的方向)源源不断地扩散过来,与十万大山本身阴湿、木属的灵气激烈冲突,导致许多区域的灵气循环出现紊乱,甚至引发了数起小范围的山火与地气喷发。
这种灵气冲突,无疑加剧了山林的干旱与死寂。
最后,也是白子画最为警惕的,是远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脉动”。
那是一种极其深沉、极其宏大、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震动感。并非持续不断,而是如同不规律的“心跳”,每隔一段时间,便从极其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一次。每一次“脉动”传来,白子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空气中那种燥热与毁灭的气息便浓郁一分,连星辉洞中清冷的月华灵气,都仿佛受到了细微的干扰。
这“脉动”的源头,他大致可以判断,正是灵雾谷所在的方向!而且,其强度和频率,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一种缓慢却不容忽视的趋势增强!
灵雾谷的异变,并未因他们的离开而平息,反而似乎进入了更加剧烈、更加不可控的阶段!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更广阔区域的天地灵气与环境!
“地火失衡,天象紊乱。”白子画站在岩壁裂缝前,望着外面那异常晴朗却死寂的天地,眉头紧锁,“灵雾谷下的‘死怨’之力,恐怕已经彻底压过了‘生’与‘灵’的循环,甚至可能引动了地底深处的某种阴火或秽炎,正在向外喷发、扩散。”
这绝非好事。如此规模的天地异变,不仅意味着灵雾谷那片区域的彻底沉沦,更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周边大片山林化作焦土,无数生灵涂炭。更可怕的是,这般剧烈的能量动荡,极有可能打破某些古老的、维持着十万大山相对平衡的天然禁制或封印,释放出更多被镇压的凶险存在。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这一次的“风雨”,恐怕将是一场席卷天地的、真正的浩劫!
他转身,看向正在晶石笋林旁静心练剑的花千骨。少女神情专注,剑光流转间带着初证剑心的沉稳与灵秀。她尚不知晓,外界正酝酿着一场怎样的风暴。
白子画心中迅速权衡。星辉洞固然隐蔽,但若外界天地剧变,引发大规模的山崩地裂、灵气暴乱乃至封印破碎,这处深藏山腹的洞窟,也未必绝对安全。他们需要更准确的预警,需要判断这场“山雨”的规模与波及范围,甚至……需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撤离的准备。
然而,离开星辉洞,意味着暴露于外界的危险与可能的追踪之下。但留在这里,若浩劫真的降临,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小骨。”他唤道。
花千骨收剑回鞘,快步走来:“师父?”
“收拾行装,准备随时撤离。”白子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外出一趟,探查清楚东南方向的异变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你留在此处,启动所有防御与隐匿阵法,除非我返回,或接到我的传讯,否则绝不可离开洞窟半步。”
花千骨心中一凛,看到师父凝重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师父,外面很危险,您……”
“无妨,我自有分寸。”白子画打断她,取出几枚新炼制的、威力更强的护身与传讯符箓递给她,“守好此地,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将洞窟内外的阵法操控之法细细交代一遍,又检查了花千骨自身的状态与携带的丹药符箓,确认无误后,才走向通往外界的那条隐秘岩缝入口。
“记住,紧守洞内,静心修炼,勿要担忧。”他最后叮嘱一句,身影便没入了岩缝的黑暗之中。
花千骨看着师父消失的方向,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符箓和“晨露”剑。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乱,更不能成为师父的拖累。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洞窟中央,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转心法,同时将心神与洞窟的防御阵法相连,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星辉洞内,重归静谧。
但这份静谧之中,已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与不安。
白子画孤身一人,再次踏入了那因天地异变而显得格外死寂与危险的外界山林。他需要亲眼确认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究竟有多么可怕,并为他们师徒,在这滔天洪流中,寻得那一线可能的生机。
前路,是炽热与毁灭交织的未知领域。
山雨将至,天地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