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洞内,花千骨盘膝坐于晶石笋旁,心神虽与防御阵法相连,保持着最高警戒,却也无法完全静心修炼。师父离去时凝重的神色,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频繁的沉闷轰鸣与大地震颤感,都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与不安。
她一次次检查身上的符箓与丹药,一次次擦拭着“晨露”剑,试图用这些重复的动作来驱散心头的阴霾。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显得格外煎熬。
就在她第无数次抬头望向岩缝入口方向时,那熟悉的、笼罩着一层淡淡冰蓝光晕的白色身影,终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
“师父!”花千骨立刻起身,快步迎上,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但看到师父比离去时更加凝重的脸色,另一半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白子画没有片刻寒暄,甚至来不及调匀略显急促的气息(显然是一路疾驰赶回),立刻沉声道:“情况危急,远超预期。东南地火失控,已成燎原之势,正引发连锁崩塌,波及范围极广。此地亦难久安,必须立刻撤离!”
花千骨心中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师父如此明确的判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立刻点头:“是!师父,我早已准备好了!”她指向旁边已经打好的、装有所有重要物品的几个背囊。
“带上所有必需品,尤其是丹药、灵晶、阵盘。”白子画快速扫视洞内,确认没有遗漏,“星辉洞的阵法……不必撤除,留待有缘吧。”
他走到那处地下泉水边,以玉瓶迅速收取了尽可能多的灵泉;又挥袖将几块品质最佳的月华晶石原矿收起。这些都是珍贵的资源,不容浪费。
花千骨则迅速将背囊缚好,将“晨露”剑紧紧绑在身后最容易拔出的位置。
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师徒二人便已收拾妥当。
“走!”白子画率先走向通往外界的那条岩缝,同时双手疾挥,数道灵光打入洞窟入口处的阵法核心。原本隐匿与防御阵法光芒大盛,然后迅速向内收缩、固化,最终在岩缝入口处形成了一道坚固的、混合了冰寒与幻术的临时封印,既是为了在他们离开后尽量保护这处洞府,也是为了延缓可能的能量冲击或异物侵入。
两人迅速没入岩缝。
再次回到外界,花千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尽管隔着星辉洞的岩层,她能感觉到外界的异常,但亲眼所见,那种赤地千里、热浪滚滚、天昏地暗的景象,还是给了她巨大的冲击。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硫磺味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灼热的气浪更是让她筑基期的修为都感到皮肤刺痛。
“运转灵力护体,跟紧!”白子画低喝一声,周身撑起一层更加凝实的冰蓝光罩,将花千骨也笼罩在内,隔绝了大部分高温与毒气。他辨明方向——并非继续深入十万大山,也非返回可能已成绝地的灵雾谷方向,而是朝着西北偏北,那片相对荒凉、地势更高、且根据他之前探僻,似乎并未受到明显波及的区域。
那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寻得一线生机的地带。
撤离之路,比来时更加凶险。
大地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远处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天空被火山灰与浓烟笼罩,光线昏暗如同黄昏,只有远方地平线处那几道连接天地的暗红岩浆火柱,提供着诡异的照明。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灵气乱流,时而炽热如火,时而阴冷如冰,方向变幻莫测,严重干扰着行进与感知。
白子画不得不将大部分心神用于维持护罩的稳定与抵抗灵气乱流的冲击,同时还要时刻警惕着地面突然裂开的缝隙、从天而降的燃烧碎石、以及被灾变惊吓或魔化的妖兽的袭击。
他们遭遇了一群双眼赤红、皮毛焦黑、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火魈”,这些原本只是低阶的猿类妖兽,在狂暴火灵与怨气的侵蚀下,变得力大无穷且悍不畏死,疯狂地攻击一切活物。白子画以凌厉的剑气将它们尽数斩杀,但也被拖延了片刻。
又有一处看似坚实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滚烫的暗红色岩浆流,若非白子画反应神速,带着花千骨凌空飞渡,恐怕两人已落入其中。
最危险的一次,是一道突如其来的、混合了火毒与阴秽之气的巨大灵气乱流旋涡,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前方形成,产生恐怖的吸力,要将两人卷入其中绞碎!白子画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横霜剑的“冰封”真意,强行冻结了漩涡核心一瞬,才得以带着花千骨从边缘险之又险地擦过。
花千骨紧紧跟在师父身后,心中充满了恐惧,却也有着一股奇异的坚定。她看到师父沉稳而决绝的背影,看到那在灾难中依然璀璨的冰蓝剑光,心中那份对师父的无条件信任与依赖,以及自身想要变强、想要分担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咬紧牙关,努力跟上,不让自己成为拖累。
她甚至尝试着,在跟随师父躲避、前进的间隙,将自身那经过月华洗练的、更加精纯的冰寒灵力,也输入到师父维持的护罩之中。虽然她的力量微不足道,但那份心意与努力,却让白子画冰冷肃杀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就这样,师徒二人在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中,如同两叶在怒海狂涛中挣扎的扁舟,向着未知的西北方向,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每一步,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但至少,他们依然在一起,依然在为了生存而拼搏。
绝地撤离,前路未卜。
希望,或许就藏在那昏暗天际的尽头,那片尚未被赤红与毁灭完全吞噬的、隐约可见的、更高的山峦轮廓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