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被抄家的消息,早在昨日便已传遍京城。
如今沈家作为魏家旧亲,齐氏特意赶来探望,倒也不足为奇。
他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请沈夫人进来。”
这时节,他不便推拒,更不能失礼。
况且,他知道苏晚渺一向孝顺,最不愿让母亲为自己忧心。
若自己执意不见,反倒会让齐氏更加焦虑。
昨天傍晚,他的伤势总算趋于稳定=。
太后听闻后虽松了口气,但毕竟宫中风波未平。
她怕他们在偏殿遭人暗算,便果断下令,命人将萧侭抬进了凤慈宫深处的小偏殿安置。
不多时,齐氏便跟着引路的太监走进了殿内。
一眼看到萧侭躺在床榻上,脸色虽仍苍白,但呼吸均匀,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王爷万福金安,不知伤势可好些了?这几日让您受苦了。”
萧侭微微颔首。
“劳夫人挂心,已无大碍。”
齐氏点点头,随即转身便抓住了苏晚渺的手。
“渺儿,这儿有啥我能帮的?你尽管说,娘不是外人,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苏晚渺连忙扶着她坐下。
“娘,您别操心。有太后坐镇凤慈宫,绝不会出差池。我也时刻留意,绝不让您和爹爹为我担忧。更何况,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然转危为安,您大可放宽心。”
“那就好,你说那魏家……到底犯了啥天大的错,竟被人抓住把柄,抄得片瓦不留?”
苏晚渺低声答:“哥哥已经醒了,只是宫里突生变故,情况紧急,我实在来不及回话。至于魏家的事……昨儿太后震怒,连皇上亲口求情都没能压住她的脾气。您回去之后,一定要叮嘱家里所有人,这几日务必闭门谢客,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齐氏当然懂这些道理。
可魏家若是真的倒了,沈家往后在朝中还能依靠谁?
魏家曾经权倾一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如今一旦覆灭,势必会掀起滔天波澜。
而沈家与魏家曾有姻亲之约。
虽未真正结亲,但外人眼里早已视为一党。
这一倒,恐怕就是株连之势。
她咬着唇,手指紧紧攥住袖角。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可凌萱……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只是个姑娘,从未参与过政事,也不晓得那些勾当。若咱们现在撒手不管,任她一个人被关在诏狱里,受刑拷问,那可怎么办?她会不会……撑不住?”
“娘,”苏晚渺直接打断了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
“魏姐姐……昨晚就在诏狱里自尽了。”
太后封锁了消息,生怕引起更大的骚动。
齐氏一听,脸色骤然煞白,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苏晚渺见母亲神情震动。
心中虽也悲凉,却不得不强忍情绪。
“魏家倒台,根本原因不在外人揭发,而是魏姐姐自己交出了证据。据说,杨大人带人去魏府查抄时,正撞见她在书房与魏容泽激烈争吵。她当着众人的面哭喊,说这三年她活得像囚徒,每夜辗转难眠。而三年前那桩退婚,根本不是她自愿的。”
“是魏家逼她写的休书,让她亲手断了与沈清渊的情分。她恨透了魏家,恨他们为了攀附权贵,不惜毁掉她的终身幸福。所以这一次,她宁愿以死相搏,也要亲手毁了这个家。”
“娘,您想想,就算魏家其他人侥幸活命,他们心里只会怨恨我们沈家,认为是我们落井下石。他们会放过咱们吗?不会。他们早已把失败归咎于外界联手打压。咱们何必替一个仇人扛刀,拿自家前途去换一场空情义?”
“再说,陛下虽说偏疼三皇子,处处维护他,可太后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早就察觉三皇子野心不小,暗中派人北上严密监视他的行动。只要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会被押解回京,严惩不贷。就算咱们今日拼尽全力救了魏家,将来他们也翻不起浪来了。”
齐氏听完,胸口起伏了几下,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懂了。你说得对,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劝住祖母,别让她因一时心软而出面干涉。还有你爹,他也得稳住,不能轻举妄动。”
苏晚渺应了声。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等萧侭身子彻底稳了,我们一出宫,我就立刻安排沈清渊和他的家人见一面。让他们知道清渊还活着,也好安安心。”
齐氏心里清楚,如今让沈清渊留在靖王府,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外面风雨欲来,局势未明。
唯有在萧侭羽翼之下,他才能保全性命。
否则一旦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
没多久,齐氏便起身告辞,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送走齐氏后,苏晚渺站在宫门前微微喘息。
抬脚正要迈进凤慈宫的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吼。
“苏晚渺!你去死吧!!”
紧接着,长乐公主拎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疾步冲了过来。
她双目赤红,脸颊扭曲。
手中利剑直指苏晚渺咽喉!
苏晚渺根本毫无防备,惊觉之时对方已近在咫尺。
她本能地向侧边猛一躲闪,动作勉强避开要害。
但左臂还是被冰冷的剑锋狠狠划过。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半幅袖子。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苍白,脚步踉跄,连退了好几步。
长乐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全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现在魏家,搅乱了一切,魏家怎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是你勾走了魏凌萱的心神,她怎会走上绝路,含恨而终?今天我非要替她讨个公道!哪怕付出性命,我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晚渺心头猛地一紧。
她知道魏家的变故迟早会被揭开。
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在这宫闱重地,在太后的寝宫门前,竟有人敢公然拔剑相向。
她原想开口解释几句。
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好。
可话还没出口,眼前寒光一闪。
长乐已再次举起长剑,眸中戾气暴涨,整个人扑了过来!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
就在那冰冷的剑尖离她胸口只剩一寸之距,眼看就要贯穿血肉的刹那。
一道黑影骤然从侧方疾掠而出。
苏晚渺只觉一阵风扑面,整个人已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到那人身后。
她脚步未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耳边只听见嗤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