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空气粘稠而潮湿,带着江海交汇处特有的咸腥,还有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万海鹰站在临时指挥中心的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霓虹灯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手里捏着一份刚解译出来的加密通讯记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廖三民。
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了万家两年的痛楚里。就是这个廖三民,在川西那个雨夜,扣动了直接射杀万海晏的扳机。情报显示,他半个月前因涉黑、故意杀人等数罪并罚,已被执行枪决。干净利落,死无对证。
一条最重要的活线索,就这么断了。万海鹰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死了?太便宜他了。她甚至没能亲眼看着这个杀害弟弟的刽子手伏法,没能当面问一句为什么。
但廖三民死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他名下那家弟弟死后上市的新能源公司,更是在连三民入狱时便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股权变更与资产重组,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一个名为“智恒通集团”的囊中。而智恒通的实际控制人,正是谭笑七。
谭笑七,又是谭笑七。
这个名字如同鬼魅,缠绕在钱景尧倒台、卢敏失踪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万海鹰调取了所有能查到的关于谭笑七的资料。没有背景行事乖张,手段狠辣,在海市及周边区域能力惊人。更让她目光一凝的是,谭笑七与廖三民的遗孀谭晓烟,是堂姐弟关系。如今,这对堂姐弟,都住在位于海市西北角的“谭家大院”。
一条线,似乎隐隐将廖三民、谭笑七、以及(通过钱景尧)卢敏和万海晏的死亡,串联了起来。但这串联的方式,却更显扑朔迷离。谭笑七为何要对钱景尧下手?是为了旧怨,还是……也为了卢敏?他接手廖三民的公司,是早有预谋,还是顺势而为?
“查谭家大院的所有进出记录,特别是卢敏失踪前后那段时间的。重点监控谭笑七和谭晓烟。”万海鹰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那个叫魏汝之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魏汝之,智恒通集团的总经理,谭笑七的左膀右臂。多条线索交叉印证,正是他具体策划并执行了将卢敏从海市送走的行动。此人以前是侦察兵,极其狡猾,反侦察能力极强,几次都从万海鹰布下的网边缘滑脱。
与此同时,对海市本地势力的排查也有了进展。协助魏汝之完成卢敏潜逃行动的,牵涉到海市盘根错节的黑道势力。原来的老大吴尊风,近年来已呈半隐退状态,实际事务逐步移交给了吴德瑞。而这个吴德瑞,目前正寄居在一位名叫杨舒逸的商界大佬家中。情报表明,吴德瑞与谭笑七关系密切,很可能是其安插在海市地下世界的一枚棋子。
正是在吴尊风、吴德瑞及他们掌控的海市黑道势力的配合下,魏汝之才能如此高效地运作,将卢敏和她的儿子,如同人间蒸发一般,送出了海市。最新的追踪迹象指向香港——那里,似乎只是她逃亡路上的一个中转站。
“香港……”万海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鹰隼。她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从海市划过,点在香港岛上,“她以为到了那里就安全了?做梦。”
指挥中心的氛围凝重而高效,低语声、通讯器里传来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万家人多年积蓄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精度运转起来。万家父亲坐镇自己大院,利用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人脉资源,从更高层面施加压力,扫清障碍。万母则日日夜夜守在儿子的照片前,那双曾经只会流泪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
“海晏,”她对着照片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再等等,妈和你姐,快要把那些害你的畜生,一个个都送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份关于魏汝之的深度背景调查送到了万海鹰手中。魏汝之,上海人,18岁参军,后考进复旦大学,离开大学后四处游历,后进入杨舒逸的海南杨氏集团任司机,大约一年前被谭笑七聘入智恒通,迅速成为其核心智囊,担任集团总经理。此人没有明显的不良嗜好,行事低调,似乎没谈过恋爱。
万海鹰的目光在“没谈过恋爱”五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弟弟遇害前她和一位小伙子刚要进入郎情妾意阶段,然后一切都被弟弟这个事给打乱。这也许是张牌,如果需要,万海鹰愿意以身做饵,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打。万家复仇,有万家的底线。她要的是正面的、摧枯拉朽的碾压,而不是卑劣行径。
突破口最终来自对谭家大院的持续监控和一个意外的发现。技术小组监听到谭家大院与一个境外号码的短暂通话,内容加密,但信号源被锁定在香港尖沙咀的一家酒店。
“她果然在香港!”万海鹰猛地一拍桌子,“通知香港方面的关系,动用一切手段,锁定她的具体位置!还有,查清楚是谁在接应她!”
所有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香港。万家这部庞大的复仇机器,即将把它的力量,投射到那片弹丸之地。
然而,就在万海鹰准备亲自飞赴香港,坐镇指挥最后的收网行动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海市本地传来——吴德瑞在杨舒逸的别墅内,遭遇不明身份刀手袭击,身中数刀,生死未卜。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智恒通总部22号大楼发生小范围火灾,起火点正是魏汝之的办公室,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魏汝之新买不久的手机不翼而飞。
“灭口?还是内讧?”万海鹰瞬间想到了多种可能。是谭笑七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清理首尾?或者是其他与谭笑七有仇的势力趁机发难?
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但万海鹰没有丝毫犹豫。
“计划不变!”她斩钉截铁地对下属下令,“香港是主战场!海市的乱局,正好掩护我们的行动。加派人手,盯死谭家大院和杨舒逸的别墅,我要知道每一只飞进去的苍蝇是公是母!”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卢敏在香港不会停留太久。那个协助她逃亡的组织依然在运转,必须抢在她再次消失之前,抓住她!
万家父亲从京城打来电话,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海鹰,放手去做。家里有我。记住,我们要的,是水落石出,是血债血偿!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四个字,含义深远。万海鹰明白,父亲这是给了她最大的授权。为了给海晏报仇,万家不惜一切。
她带上最精干的行动小组,连夜飞抵香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璀璨夺目,但在万海鹰眼中,这只是另一张需要撕裂的伪装网络。
凭借早年布下的人脉和重金开路,万家的触角迅速深入香港的灰色地带。很快,消息反馈回来:卢敏和她儿子曾在尖沙咀那家酒店短暂停留,但已于昨日离开,入住记录被抹得很干净。接应他们的是一个本地的小型走私团伙,专门负责“送人出海”。
“他们要偷渡!”万海鹰立刻判断出卢敏的意图。香港不是终点,她要去更远、更难以追踪的地方。可能是东南亚,可能是南美,甚至可能是非洲。
“查!所有近期准备离港的偷渡船,一条都不能放过!”万海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联系水警方面的关系,我们需要实时信息共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万海鹰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码头和漆黑的海面,仿佛能感受到卢敏那惊慌失措的呼吸。
终于,在凌晨时分,一个紧急消息传来:有一艘改装过的远洋捕捞船,预计在天亮前离港,目的地疑似洪都拉斯。船老大叫赵恒风,山东长岛人,而就在几小时前,有两个符合卢敏和她儿子特征的女人与孩子,在几个陌生男子的护送下,登上了那艘船。
“位置!”万海鹰厉声问道。
“青衣西南约五海里的锚地,‘万宁1号’。”
“行动!”万海鹰没有丝毫犹豫。
夜色深沉,海风凛冽。几艘快艇如同利箭,撕开漆黑的海面,朝着目标锚地疾驰而去。万海鹰站在为首快艇的船头,海风吹乱了她的短发,露出那双燃烧着两年恨意的眼睛。她手中紧握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那是万海晏穿着军装,搂着年轻时的她,在老家院子里的合影。弟弟的笑容,依旧灿烂。
“海晏,”她在心里默念,“姐带你……回家。”
远处,“万宁1号”渔船的轮廓在朦胧的夜色中渐渐清晰。它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承载着逃亡的希望与复仇的烈焰。
快艇迅速靠近,探照灯的光柱划破夜幕,牢牢锁定了“万宁1号”。
渔船上顿时一阵骚动。
万海鹰第一个踏上摇晃的甲板,动作矫健如豹。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甲板上那些惊慌失措的面孔,嗯,人不多,
没有卢敏。
“搜!”万海鹰的声音冰冷。
行动小组迅速控制了驾驶室和船员,开始对船舱进行地毯式搜索。
万海鹰一步步走向船舱深处,她的心跳在寂静中如同擂鼓。在一个最靠里的狭小空间,她停下了脚步。
里面,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捂住一个男孩的嘴,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万海鹰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刻骨铭心的脸——卢敏。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年的寻找,两年的恨意,两年的骨肉分离,都汇聚在这狭窄的船舱一角。
万海鹰看着眼前这个导致弟弟惨死的女人,看着她身边那个眉眼间带着钱景尧痕迹的男孩,胸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暴怒。
卢敏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万海鹰缓缓抬起手,不是枪,而是一个冰冷的、带着命令意味的手势。
“带走。”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绝对力量,在这弥漫着海腥味的偷渡船舱里,沉沉地落下。
而这场复仇,还远未结束。谭笑七、魏汝之、谭家大院、海市的黑道纷争……还有太多的谜团,等待着她去揭开。万海鹰知道,抓住卢敏,只是开始。青铜钟的回响,必将震荡至每一个仇敌的骨髓深处。
当万海鹰快意地展开联想时,职业的敏感让她觉得危险的来临,跟着她下到底仓的四个人陆续被噗噗噗的无声手枪子弹打中,底仓暗处窜出十几个人,端着的武器在万海鹰眼里,属于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也是最昂贵的,在国内根本买不到。
万海鹰心里一紧,知道上当了,对方设下这么一个巨大的圈套就是在守株待兔,绝对不是为了帮助卢敏外逃,而是为对付万家,一时间万海鹰万念俱灰,嗯,万海鹰的万。面对着为首的端着格洛克17的魏汝之,万海鹰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她知道反抗肯定会死,但是缴枪可能会留下一线生机。万海鹰不怕死,她是怕一旦父母得知自己的死讯,万家真的就绝户了。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此死去,更不甘心万家就此灭亡。
万海鹰扔掉手枪,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卢敏,然后席地而坐,她很累,失败的绝望的让她失去最后一点力气,“魏汝之,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魏汝之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格洛克毫不松懈地指着她,“你知道五个月前官复原职的谭领导是我们谭总的什么人嘛?”
万海鹰心里一紧,她知道那个谭领导,几年前因为和自己父亲的矛盾,万家做了一些手脚,让那个谭领导丢了官位,万家还派人在春节前追杀过谭领导那对夫妻。
“你是说谭笑七和那位谭领导有关系?”虽然都姓谭,但是万海鹰不相信这个巧合,虽然谭领导的档案是绝密,就算自己父亲也无权查阅。
“那是我们谭总的亲二叔。”魏汝之嘲笑地看着万海鹰,“就知道你们会找卢敏,所以我们用了调虎离山计,现在你父亲也完蛋了。你们万家要是不被复仇遮住了双眼,谭总还动不了你们!”
“我不信,就算是谭领导也没权利动我父亲!”
魏汝之往旁边一让,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万海鹰面前,万海鹰大惊失色,岳知守是你,就是说今天的一切都是岳叔叔设计的?”万海鹰浑身冷彻透骨,万家为了复仇做了一些不合法的勾当,要是岳崇山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万家。”你们要拿我怎么样?“
不多时,被捆住手脚的万海鹰被塞进捕捞船下层一个不大的船舱里,进去前魏汝之戏谑地说,“我们并不好杀,不过德国巴伐利亚有人对你很感兴趣,想必你知道是谁吧?”
万海鹰是真的绝望了,她在巴伐利亚做过很大的破坏行动,和她搭档的是另一位特殊战线的杰出女性,那个女人叫孙农,已经失踪一年多了。
卢敏抢过来对万海鹰控诉,“是你弟弟当初做局让我离开钱景尧,离开我的儿子,虽然钱景尧对我有暴力行为,但是远远比不上你弟弟,他一想起钱景尧和我有儿子,万海晏就怒火中烧,打我的凶狠程度远远超过钱景尧,你弟弟还视人命如草芥,是我给钱景尧透露的川西地址,比起钱景尧来,你弟弟更罪该万死!你们万家就应该绝户!”
万海鹰疯狂大喊,“胡说,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
卢敏幽幽道,“那你父亲家暴你母亲,你别说不知道吧,你和你弟弟从小呗你父亲打到大,这是万海晏亲口告诉我的。”
万海鹰就像被一颗子弹击中,突然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