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蓬莱岛的兰灏端了碗药给叶星光。
叶星光接过药碗,没喝。他抬头看兰灏,带着点讨好的笑,“有劳少主大人给我送药,少主大人,我真要随你回王府,揭穿那个世,假世子吗?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万一错了,我脑袋不保。我这,好不容易捡回的命。”
兰灏笑容温和,语气却不容反驳,“不是揭穿,是配合调查。若是,我们也早做打算,若不是,父王与我都能安心。鬼耳朵名震江湖,连这都怕?”
叶星光缩了缩脖子,能不怕嘛,你们斗法,别伤害无辜啊,低头,“…好吧。”
他垂着眼,眼珠转动。内伤未愈,外伤还需休养,如今寄人篱下,他不敢违逆。
他现在只想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嘴,提起多年前听说煜亲王府世子非亲生的传言?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职业病发作,他就悄悄去查了,希望卖个好价。
至于兰策是不是钟思岳的儿子,他其实也不确定。十多年前,钟思岳寻子数年无果,也曾找过他帮忙,虽未找到,但他见过他为失踪的妻画的画像。
他还感叹钟思岳命苦,妻儿都丢了,还调侃过钟思岳这名字是不是这么来的,当时钟思岳只是淡笑,想来钟思岳这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
前两年在京城见到兰策时,他就觉得那张脸眼熟,只是太久没立刻想起。后来又见兰策当街踹人,先勾手指引人近前,再一脚踢开。那做派,那神情,与年轻时的钟思岳如出一辙。
他想过告诉钟思岳,却听闻人已死。这事搁在心里两三年,直到听说谯城有妖道害人炼丹,他又想起钟思岳。恰巧罗清漪也联系了他…
之后便是遭遇追杀,险些丧命。至于怎么到了这蓬莱岛,还被兰灏救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叶星光不再多想。
就当是报答兰灏的救命之恩,而且根据他的猜测,兰策这假世子十有八九就是钟思岳的儿子。
就算不是,可兰灏要他说是,他便说是吧。旁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兰灏挺满意他的回答,丢下一句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
在一处破旧的土房内,兰策起身开始穿衣,先去了寝衣,再穿亵衣。他身上肌肤光滑,覆着一层匀称薄肌,不见半点伤痕。
他系好衣带,将那件护身软甲仔细穿上,手指轻按胸口位置,想起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低声自语。“多亏师父给的这件软甲,否则命就没了。”
他穿好中衣时,门外传来工布的声音,“主子。”
“进。”
工布推门而入,见兰策正在整理衣袍,便低下头禀报,“主子,马车已备好。快马加鞭,至多三日,最迟四日便可抵达京城。另外,附近联络点调来一队人,已在外面候命。”
兰策点头,“对方怕是以为我活不成才会撤,后面行事低调些。先别把这事报给我爹,省得他忧心。回去后我亲自同他说。”
工布应道,“是。”
兰策穿戴整齐,打开门,一队精干护卫沉默地立在院中。他扫视一圈,淡淡吩咐,“分批走,乔装改扮,不必跟太紧。”
工布应下,迟疑道:“主子,那追杀…”
“无妨,”兰策系好外袍最后一根衣带,眼神冷了几分,“让他们来。正好看看,是谁这么急着要我的命。”
他率先踏出土房,晨光落在他脸上,此刻没有半分平日的骄纵,只剩一片沉静的冷意。
“启程。”
回到京城已是三天后。兰策一身疲惫,心情一直有些低落,但想到即将见到顾清风,还有兰煜雪,他又重新挂起笑容。
他没有提前通知,他想给两人个惊喜,像往常一样小跑着先去书房,“爹,爹我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却又失望地退了出来。这时慢了两步的总管才赶过来,擦着汗说,“世子,世子,王爷出去了,得天黑前才能回来。”
兰策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枕松云居的方向走。总管又追了两步,“世子,顾先生也出去了。世子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回金玉苑歇息。等王爷和顾先生回来,小的第一时间禀报。”
“怎么连师父也不在?”兰策蹙眉嘀咕了一句,见总管擦着汗似乎也不知道的样子,转身往自己的金玉苑走去。
他一路快马加鞭就是想早点见到他们,结果两人都不在王府。早知道还不如提前说一声,也免得现在满腔期待落了空。
这一去一回走了一个多月,已是入夏时节。天气不算闷热,但这一趟跑下来也出了层薄汗。走进金玉苑,见一切如常,这才稍稍放心。
小德子恰好拎着鸟笼从屋里出来,一见兰策眼睛都亮了,“小爷?小爷您可回来了!奴才天天盼着您呢!”
兰策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点被欢迎回家的感觉。“小德子,叫热水,我要沐浴。”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德子满脸堆笑,先把鸟笼挂在背阴的廊下,这才快步去准备。
兰策吹着口哨,逗了逗笼子里的鹩哥和蜡嘴,想着得快点洗完澡,晚上就能见到师父了。
温热的水汽氤氲中,兰策靠在浴桶边沿,闭目养神。
这一个多月的奔波让他瘦了些,但想到晚上就能窝在师父怀里,听他清冷的声音低声询问这一路的见闻,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