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王府。
兰煜雪刚从外头回来,步履轻快,眉宇间带着几分舒缓,显然心情还不错。
他正欲往书房走,却见廊下立着一道青衫身影,如松如竹,不是顾清风又是谁?只是那人面无表情,眼神放空,不知在望着何处出神。
“嚯~”兰煜雪被他吓了一跳,夸张的抚了抚胸口,笑道,“大师兄,你杵在这儿装门神呢?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顾清风见他步伐轻快,神色放松,说话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直接问道,“策儿有消息了?”
兰煜雪哈哈一笑,带着点果然瞒不过你的意味,做了个请的手势,“什么都瞒不过你。走走走,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侍女奉上热茶后便悄声退下。
兰煜雪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惬意地呷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我刚从城外的联络点回来,在那儿守了两天,可算是等到策儿的消息了。信上说一切安好,事情似乎办得差不多了,已经准备动身往回赶了。”
顾清风端着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闻言轻轻颔首,悬了几日的心稍稍落定,也抿了一口清茶。
兰煜雪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怎的忽然乐了,打趣道,“哈哈,大师兄,你看咱俩现在这样,像不像那盼着儿孙归家的老翁?就差一人拄根拐杖,天天站到门口翘首以盼了,哈哈哈!”
顾清风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显带着嫌弃,随即又垂下眼帘,盯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兰煜雪笑够了,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为人父的愁绪,“说起来,策儿都十九了,转眼就要弱冠。这两年,明里暗里看上他的姑娘可不少,家世品貌好的也不是没有。他可倒好,眼光高得很,一个都瞧不上眼,你说这多愁人。”
他看向顾清风,带着点希冀,“大师兄,等他这次回来,你帮我劝劝他?你的话,他总能听进去几分。”
顾清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兰煜雪,确定对方只是习惯性地跟自己唠叨家常,并非察觉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将茶杯送至唇边,“咕咚”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地开口,“不急。先办兰灏的婚事吧。策儿,已应了我,待诸事妥当,要随我出门云游些时日。他的婚事,等他自个儿想了再说。”
“啥?又云游?!”兰煜雪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眉头拧成了疙瘩,“大师兄!你自己孑然一身,闲云野鹤地到处跑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我儿子也拐带出去?啧,那外面山河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让你们一个个的都惦记着往外跑?哎~”
他愁容满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瞪了自家大师兄一眼,这人三十多了还形单影只,不会想把策儿也影响得对成家立室没兴趣吧?
这么一想,兰煜雪更急了,“不行不行,我不同意!策儿可是世子,总这么往外跑像什么话!”
顾清风神色不变,甚至懒得看他,只淡淡抛出一句,“策儿已经应下了。”
“……”兰煜雪顿时语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他深知自己那儿子的脾气,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若是强行阻拦,只怕这小子真能记仇,到时候更麻烦。他悻悻地坐了回去,一脸郁闷。
顾清风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兰灏也已十九,他的婚事,你也不能厚此薄彼。”
“我什么时候厚此薄彼了?”兰煜雪下意识反驳,随即叹了口气,“灏儿他刚回京城不久,对各家情况了解不深,总得给他些时间慢慢看、慢慢选。”
他心里还惦记着兰策要云游的事,但顾清风提到兰灏,也确实是个正理。揉了揉额角,“等灏儿从蓬莱岛回来,我再好好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顾清风见目的达到,便放下茶杯,站起身,“嗯,如此安排,挺好。我先回了。”
兰煜雪也没留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性子冷硬,决定的事劝不动。只是想到兰策那倔脾气,多半是随了这位师父,他这做老父亲的,真是左右为难,心里泛苦。
转念又想到兰灏,那孩子性子倒是温和沉稳,等他回来,确实得好好替他相看相看,务必寻一位温柔贤惠、体贴大方的名门贵女才行。
这思绪一飘远,他才惊觉,兰策离京不过七八日,蓬莱岛便来了信,兰灏又急匆匆赶了回去。如今这偌大的王府里,竟只剩下他和顾清风两个“老东西”大眼瞪小眼。
哎~兰煜雪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轻叹了口气。
还怪冷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