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那环绕阿斯加德的巨石城墙都在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增高,如同不可阻挡的命运之环,在每个夜幕降临时变得更加高大。
其冰冷的阴影开始投射到金宫的门前,也压在每一位阿萨神只的心头。
沉重的气氛终于让神王奥丁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将众神紧急召唤于金宫大殿,独眼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惶不安的面孔,声音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寒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城墙正飞快增高,”他的话语简洁而沉重,敲打着每个神只的神经。
“我们曾许下一个不可打破的誓言,一个以臂环和武器为证的誓言。如果他在时限内修好了墙,那我们就得给他太阳、月亮和提尔锋。”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恐惧与责任如同烫手的山芋,被众神迫不及待地抛来抛去。
最终,所有的矛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指向了那个始作俑者:洛基。
“是你!洛基!是你用花言巧语说服了我们!”
“是你保证这是一场必胜的赌局!”
“你必须解决这个麻烦!立刻!马上!”
指责与要求如同冰雹般砸向洛基。
这位诡计之神脸色铁青,在众神愤怒的逼视下,他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
若不能解决此事,他在阿斯加德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无奈、愤懑,还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洛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会处理。”
他没有详细说明计划,但众神从他眼中闪烁的诡异光芒和那决绝的语气中,隐约猜到了他可能采取的手段——尽管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期待或默许这种方式。
是夜,风雪依旧。
当沉默的工匠驾驭着斯瓦迪尔法利,拖着空石橇再次前往山脉时,一道隐秘的身影悄然尾随其后。
洛基,施展了他最擅长的变形术,化作了一匹充满诱惑力的母马,皮毛光滑,眼神撩人。
在远离阿斯加德、只有风雪与巨石的山麓,洛基所化的母马“恰好”出现在了斯瓦迪尔法利的路径上。
它发出诱惑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精心编织的魅惑气息。
那匹沉默而强大的灰色神骏,第一次停下了它坚定不移的步伐。
它那平静如深潭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被本能驱动的涟漪。
工匠试图约束,但斯瓦迪尔法利此刻却被一种更原始的力量所吸引,它挣脱了控制,追随着那匹迷人的“母马”,奔入了漆黑的森林深处,消失在呼啸的风雪与密集的树影之中。
洛基的计划似乎在顺利执行。
他成功引开了斯瓦迪尔法利,拖延了今晚,乃至后续的工程。
他沉浸在计划得逞的算计中,却没有察觉到,在更高处的一块覆雪巨岩的阴影下,一丝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轻轻荡漾。
来自卡俄斯世界的诡计之神,赫尔墨斯,正隐匿着身形,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下方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菱形水晶——这是他与的工具,同时也具备着记录影像的功能。
“哦,真是……别开生面的策略。是和宙斯一个等级的神啊。”赫尔墨斯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带着几分希腊神只特有的对这类风流韵事的宽容与欣赏。
“值得珍藏,绝对值得珍藏。想必某位神王会对此很感兴趣……或许,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这份‘北欧风情画’能派上大用场。”
他熟练地操控着水晶,将下方森林中那荒诞而隐秘的“追逐”与“交流”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每一个细节,洛基所化母马的姿态,斯瓦迪尔法利的躁动,都被完美地留存于这异界的神器之中。
赫尔墨斯做完这一切,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
而阿斯加德这边,第二天清晨,众神紧张地聚集起来,发现城墙果然没有如往常一样增长。
工匠独自一人站在未完成的墙体旁,沉默地望着远方山脉的方向,他的马不见了踪影。
工匠没能按期完成筑墙。
在约定工期结束的那个黎明,未合拢的城墙缺口如同嘲弄的嘴巴,对着阿斯加德的方向张开。
早已按捺不住的阿萨众神,在奥丁默许的眼神下,涌出金宫,将孤身一人的工匠团团围住。
他们一改契约初立时的忐忑与之后的恐慌,换上了一副胜利者趾高气扬的丑恶嘴脸。
谩骂与指责如同冰雹般砸向那沉默的工匠:
“卑贱的外乡人!你失败了!”
“滚出阿斯加德!这里不欢迎失败者!”
“竟敢觊觎我们的太阳、月亮和神剑?痴心妄想!”
面对这汹涌的恶意与赤裸裸的背信弃义,工匠一直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败者的沮丧,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山岳般的沉凝与威严。
“失败?”他的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如同滚雷般炸响,震得众神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你们,阿萨神族,背叛了神圣的誓言!”
他的身躯开始膨胀,肌肉虬结贲张,皮肤泛起岩石般的灰褐色光泽,周身散发出浓郁而古老的、属于约顿海姆的冰寒气息。
“我是一个山巨人!”
他显出了真身,身形高大得需要众神仰望,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狂怒与轻蔑。
“而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神,不过是些使诈骗人、不守信用的家伙!如果我的马,我的斯瓦迪尔法利还在,现在这道围墙就该完美地合拢,将你们的国度牢牢守护!”
他巨大的手指指向那未完成的缺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众神心头,揭露着他们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本该带走提尔锋、太阳和月亮,作为我应得的报酬!我本该将你们这些背信弃义之徒,留在永恒的黑暗与寒冷之中,甚至失去那柄刚刚到手的强大宝剑!”
这宣告未来的图景让众神又惊又怒,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
“住口!巨人的污秽血脉!”有神只色厉内荏地吼道。
但山巨人不再多言,被欺骗和失去伙伴的愤怒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发出一声撼动大地的咆哮,如同崩裂的山峰,向着聚集的众神发起了冲锋!
巨拳挥动,带起呼啸的狂风,眼看就要在金宫门前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肮脏的巨人!”
一道如同霹雳般的怒吼从远方天际炸响!
伴随着雷鸣,一道炽烈的雷光撕裂长空,以无可阻挡之势从天而降!
是索尔!远征东方的雷神,恰在此时驾驭着他的山羊战车归来!
他看到了金宫前的混乱,看到了那显露出真身,正向同胞发动攻击的巨人。
没有丝毫犹豫,索尔从战车上一跃而下,妙尔尼尔已然在手,缠绕着耀眼的雷霆。
他如同一头发怒的狂牛,从背后冲向山巨人。
“尝尝这个!”
索尔怒吼着,凝聚了全身神力,妙尔尼尔带着粉碎星辰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山巨人的后心!
“噗——!”
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山巨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狂暴的怒火瞬间被惊愕与生命的急速流逝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喷出一口混合着冰渣的鲜血,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震起一片烟尘。
危机解除,众神长舒一口气,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纷纷涌上前称赞索尔的勇武。
“索尔!你回来得太及时了!”
“干得漂亮!这肮脏的巨人死有余辜!”
索尔扛起妙尔尼尔,抹了一把溅上脸颊的冰血,环视众神,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哈哈!看来当我从东边回家的时候,大家给我准备了一点儿乐子!不错,正好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