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的崩塌在西北边境引发了持续三日的轻微地动,山体滑坡堵塞了数条要道,扬起的尘土让望山堡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层灰黄。然而比天灾更让人心惊的,是北凛军队在事败后的疯狂搜捕。
“他们已经搜查到镇南了,很快就会到这里。”秦苍从门外闪身而入,迅速掩上门扉,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们藏身于望山堡南区一间废弃的染坊里,高耸的晾布架和堆积如山的染桶提供了绝佳的隐蔽。空气中还残留着刺鼻的靛蓝气味,掩盖了生人的气息。
云薇坐在一个倒扣的染缸上,三块符石在她面前的破布上排开——坚毅之石的琥珀光泽温润厚重,智慧之石的蓝光幽邃冷静,勇气之石的金芒则炽烈跃动。三种光芒交织,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玄冥没有离开,”她轻声说,指尖拂过符石表面,“他在找什么东西……某种从祭坛废墟里流落出来的东西。” 智慧之石赋予她的洞察力,让她能模糊地感知到玄冥那股挥之不不去、焦灼而贪婪的意念。
萧彻靠在门边,透过木板的缝隙监视着外面的动静。“能让玄冥在失败后仍滞留险境寻找的,绝非寻常之物。”他沉吟道,“我们必须先他一步找到,或者至少弄清那是什么。”
【弹幕:感觉像是打boSS掉了关键道具,被boSS捡走了】
【弹幕:玄冥这是要自己造装备吗?】
【弹幕:气氛好紧张,千万别被发现啊】
就在这时,染坊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萧彻眼神一凛,剑已无声出鞘半寸。秦苍也立刻矮身,手握刀柄,示意云薇躲到染桶后方。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堆废弃的布料后钻了出来。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污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我……我不是坏人。”男孩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看到了,那天晚上,在山里……你们救了那些孩子。”
云薇从染桶后走出,示意萧彻和秦苍放松。“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石头,家就在望山堡。”男孩稍微放松了些,“我妹妹……她差点就被选去祭祀了。谢谢你们。”他说着,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摊开手心,露出一块不规则的黑褐色石块,表面粗糙,看起来与普通山石无异。“那天晚上山崩的时候,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看到了光,就捡起来了。北凛兵在找的,是不是这个?”
云薇初时并未在意,但当她怀中的三块符石突然同时发出微弱的共鸣震动时,她神色骤变。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石头”,触手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沉睡的、与符石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虚无力量。
“就是它……”云薇深吸一口气,将石块放在三块符石旁边。在符石的光芒映照下,那黑褐色石块的表面,隐约浮现出几道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诡异纹路。
智慧之石的蓝光流转,试图解析这块碎片的奥秘,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和无数扭曲破碎的意念片断。坚毅之石传来沉重的警示,勇气之石的光芒则微微黯淡,仿佛遇到了天敌。
“这到底是什么?”秦苍皱眉问道。
云薇闭目凝神,将意识沉入智慧之石带来的信息洪流中。无数古老的记载、零碎的口传历史、地脉能量的异常波动记录……在她脑中飞速掠过、拼接。
“……‘逆符石’。”她终于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或者说,‘影石’。”
她向面露疑惑的萧彻和秦苍解释:“传说中,创造九符石的先贤,在引导地脉正能量凝聚成符石的过程中,其执念与过程中排除的杂质、以及地脉深处固有的阴影面相结合,意外地催生出了对应的‘影石’。它们蕴含着与符石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不是坚毅而是固执,不是智慧而是诡诈,不是勇气而是鲁莽……是扭曲与破坏的化身。”
“先贤们发现了这些‘影石’的危险,将它们封印在远离符石的地方,并抹去了大部分相关记载。没想到,玄冥的血祭和噬运玺的力量,加上不周山封印的松动,竟然让其中一块影石重现于世。”
萧彻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让玄冥得到它……”
“他就能制造出拥有符石部分力量,却完全受他操控的‘伪符石’,或者用影石的力量来污染、对抗真正的符石。”云薇的脸色越发苍白,“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玄冥对地脉和邪能的感知远超我们,他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影石的波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士兵的呼喝声,并且正迅速向染坊逼近!
“来不及从门口走了!”秦苍急道。
石头却扯了扯云薇的衣袖,指向染坊角落一个被空染缸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这里,通向下水道。我知道路。”
别无选择,云薇迅速用布将三块符石和那块影石小心包裹好贴身收藏。四人依次钻入那狭窄的洞口。里面是望山堡古老的下水道系统,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石头在前方带路,他对这迷宫般的下水道异常熟悉,显然经常在此躲避战乱或搜寻物资。身后追兵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越来越近。
“他们发现入口了!”萧彻沉声道,能听到士兵跳下洞口、涉水而来的声音。
在一条岔路口,石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更狭窄、气味也更难闻的通道。“这边通向镇外的废弃矿坑,能出城!”
他们在齐膝的污水中艰难前行,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火把的光芒已经开始在曲折的通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秦苍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凝重。
云薇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取出了勇气之石。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幽暗的下水道,也带来了一股无畏的决心。她将手按在湿滑的墙壁上,催动符石的力量。
“你在做什么?”萧彻问。
“制造一点‘麻烦’。”云薇集中精神,勇气之石的光芒顺着她的手臂涌入石壁。前方一段通道顶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当追兵赶到那段通道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顶部彻底坍塌,浑浊的污水混合着泥土和石块,瞬间堵死了通道,将追兵隔绝在后。惊呼和咒骂声被厚重的坍塌物阻隔,变得模糊不清。
【弹幕:干的漂亮!】
【弹幕:勇气之石还能这么用?】
【弹幕:暂时安全了,快跑!】
暂时摆脱了追兵,四人在石头的带领下继续前行,终于看到了前方透出的微弱天光——出口到了。
出口隐藏在镇外山脚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灌木丛后。钻出洞口,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几人都有种重见天日之感。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一股阴冷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便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玄冥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袍,脸色比在不周山时更加苍白,但眼中的疯狂与贪婪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手中把玩着几块与云薇所得相似的、但色泽更暗沉的黑石碎片,显然,他已经在别处找到了一些。
“把东西交出来,公主殿下。”玄冥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不是你该拥有的力量。”
萧彻和秦苍立刻挡在云薇身前,剑锋直指玄冥。
玄冥轻蔑地笑了笑,举起手中一块较大的黑石碎片。那碎片散发出不祥的幽暗波纹,萧彻和秦苍顿时感到手中的兵器变得沉重无比,体内的力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抽取,动作瞬间迟滞!
影石的力量!它在吸收和削弱他们的战意与气力!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力量的形态。”玄冥一步步逼近,“服从,或者毁灭。”
云薇感到怀中的三块符石在剧烈震动,影石的力量对它们造成了强烈的干扰和压迫。她咬紧牙关,同时催动三块符石的力量——坚毅让她站稳脚跟,智慧让她分析着影石的弱点,勇气则赋予她直面恐怖的决心。
三色光芒从她身上绽放,勉强抵挡住了影石带来的压制领域,为萧彻和秦苍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带石头走!”云薇对萧彻喊道,自己则向前一步,直面玄冥。她知道,此刻若退,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玄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阴冷:“冥顽不灵。”
他手中黑石碎片幽光大盛,化作数道黑色触须,闪电般射向云薇!云薇身前的三色光幕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云薇怀中那块得自石头的影石,似乎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识顺着她的手臂猛地窜入她的脑海!
“啊——!”云薇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裂。影石在强行与她建立连接,试图扭曲她的意志!
三块符石的光芒因她的分神而骤然黯淡,玄冥的黑色触须瞬间突破了防御,眼看就要将她吞噬!
“公主!”萧彻目眦欲裂,不顾自身被压制的不适,强行挥剑斩向那些触须。秦苍也怒吼着冲上前。
然而,一道比他们更快的娇小身影,却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冲向了玄冥!
是婉妃!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边缘,衣衫更加褴褛,身上带着伤,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没有攻击玄冥,而是直接撞向了他手中那块最大的黑石碎片!
“叛徒!一起毁灭吧!”她尖声叫道,体内残存的、曾被噬运玺汲取又残留的驳杂气运,连同她的生命精元,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轰——!”
剧烈的能量冲击以婉妃和玄冥为中心炸开!玄冥猝不及防,被炸得踉跄后退,手中的黑石碎片脱手飞出。婉妃则在爆炸的强光中,身体如同破碎的蝴蝶般坠落,生死不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玄冥的攻击,也暂时切断了涌入云薇脑海的影石邪念。
云薇强忍着精神的剧痛和眩晕,当机立断:“走!”
萧彻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云薇,秦苍抱起吓呆的石头,四人趁着爆炸引起的混乱和烟尘,头也不回地冲入茂密的山林之中。
玄冥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充满了暴戾与不甘,但他似乎也因婉妃的拼死一击和影石的反噬而暂时无法追击。
四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才力竭地瘫倒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
云薇剧烈地喘息着,取出那块肇事的影石,此刻它已恢复了黑褐色的平凡模样,静静地躺在她掌心,仿佛刚才那险些让她意识崩溃的恐怖只是幻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觉。影石的威胁,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而玄冥,已经掌握了不止一块。
她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下一块符石——位于东海归墟的“怜悯之石”所在的方向。
前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未知与凶险。
“我们必须更快……”她喃喃自语,手中的符石光芒明灭不定,映照着她忧心忡忡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