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协议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希望要塞内部炸响。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冰冷高效的执行。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资源。
庞大的星球级要塞彻底放弃了所有非核心功能。居住区的灯光成片熄灭,能源被毫不留情地抽调到防御系统和武器阵列。外部装甲板层层加厚,能量护盾发生器过载运行,散发出不稳定的嗡鸣。无数炮台从隐藏的装甲下升起,如同钢铁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雷栋坐镇中央指挥室,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每一个战位,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兄弟们,姐妹们!我们脚下踩着的,是人类文明最后的摇篮!今天,要么我们把这摇篮变成那些狗娘养的入侵者的铁棺材,要么,我们和它一起,变成宇宙里的尘埃!没有第三条路!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为了还能看到明天的,守住这条线!”
士兵们沉默地检查着武器,校准着射界,眼神中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与脚下钢铁融为一体的决绝。他们将成为吸引火力的“铁砧”,承受最猛烈的第一波冲击,为那支悄然离去的“利刃”创造机会,也为“传承之火”争取那渺茫的逃生窗口。
在要塞进行着悲壮的最后武装时,一支规模不大却汇聚了要塞最尖端技术与最强战力的舰队,悄然从最隐蔽的船坞滑出。
旗舰是经过特殊改装的“不屈号”,魏风亲自坐镇。它的装甲被部分替换为高隐匿性材料,引擎尾迹抑制系统全开。舰体内,一个特制的生态维持舱占据了不少空间,里面悬浮着缩小了形态、如同一个巨大光茧的“林渊之芽”,林雪则盘膝坐在舱外,通过神经连接线与光茧保持着深度共鸣,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冰。
除了“不屈号”,还有三艘同样经过强化的“镇远级”战舰和数艘高速突击艇,构成了这支代号“破晓”的利刃舰队。它们携带着塔林族的“记忆核心”,以及一套能够模拟“归墟”规则波动和“虫群”生物信号的、极其不稳定的特殊设备——“混沌共鸣器”。
“都给老子听好了!”魏风的声音在舰队内部频道响起,没有了往日的暴躁,只剩下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冷静,“我们这次不是去硬碰硬,是去当搅屎棍!把‘归墟’和‘虫群’这两坨狗屎搅到一起,让他们自己咬去!谁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用敌人动手,老子先把他烧成灰!”
舰队如同数道融入黑暗的阴影,利用要塞本身巨大的能量签名和即将爆发的战斗作为掩护,沿着精心计算的、处于“归墟”与“虫群”感知盲区的复杂航线,悄无声息地驶向预定战场——那片位于两者势力范围可能交错的边缘星域。
当“破晓”舰队彻底消失在雷达监测范围时,希望要塞指挥中心内,一种混合着悲壮与期盼的沉重气氛弥漫开来。
苏婉看着代表“破晓”舰队的光点消失,轻轻吸了口气,对凌风低声道:“他们都走了。”
凌风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主屏幕上那两颗不断逼近的“死亡之星”,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将最精锐的力量、最新的希望都送了出去,自己则留守在这注定要承受最猛烈炮火的铁壁之内。
“苏婉,”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如果最终信号触发,‘传承之火’启航后,你跟着一起走。”
苏婉猛地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凌风抬手止住了她,依旧没有回头:“总得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后来者。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苏婉明白。总得有人活下去,记录下这绝望的抗争,记录下韩冰、幽魂、以及此刻所有选择坚守的人们的牺牲。而她,作为首席科学家和医生,是“火种”最需要的知识承载者。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数据板。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希望要塞,化身为沉默的铁砧;而锋利的刀刃,已悄然出鞘,刺向那无尽的黑暗。生存与否,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