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里乌斯公爵的出现。
像一滴冰冷的墨水,滴入了这锅刚刚沸腾的,名为“希望”的热汤里。
瞬间,将其染成了一片冰冷的,绝望的黑色。
“公爵大人…”
乌列的声音艰涩,他本能地将安洁莉亚护在身后,手中的断剑横在胸前。
“这是教皇冕下的命令!我们奉命营救圣女殿下!”
他试图用教皇的名义,来震慑住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古老的阴影。
然而。
瓦列里乌斯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像夜枭的啼哭,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教皇?”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如果不是他的命令,你以为,我会屈尊降贵,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在乌列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那双凝固了千年时光的血色眼眸,像两把最精准的探针,死死地锁定了乌列身后的安洁莉亚。
“不…不要过来!”
一名狂信徒骑士,终于承受不住这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他怒吼着,举起圣剑,就要冲上去。
“退下!”
乌列厉声喝止了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看似优雅的男人,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在他面前,连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瓦列里乌斯根本不在乎这些蝼蚁的反应。
他走到了众人面前,停下脚步。
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陈腐血液的,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骑士。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安洁莉亚身上。
他看到了她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瓦列里乌斯活了近千年,他见过无数被抽干了圣光的神职人员。
那种眼神,应该是死寂的,是枯败的。
而不像现在这样。
更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精致外壳的…人偶。
而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属于血族的,敏锐到极致的嗅觉告诉他。
这个女人的身上,除了圣光消散后留下的虚无。
还有一种味道。
一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却又从灵魂深处,升起一丝战栗的…味道。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充满了侵略与占有的,霸道的烙印!
“真是有趣的藏品。”
瓦列里乌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
他伸出手。
那只苍白的,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手。
缓缓地,探向了安洁莉亚的额头。
他要亲自确认一下。
这个被教皇当成“完美祭品”的女人,她的灵魂里,到底被那个东方恶魔,藏了什么有趣的“惊喜”。
“住手!”
乌列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就要扑上去阻拦。
然而,太迟了。
也就在瓦列里乌斯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安洁莉亚眉心的那一刹那。
远在雪山之巅。
古堡的王座上。
正懒洋洋地享受着伊丽莎白公主喂食的孙二狗。
嘴角,轻轻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如同死神宣判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睁眼。
只是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轻飘飘的,仿佛在驱赶苍蝇的字眼。
“爆。”
下一秒。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紫金色能量洪流!
猛地从安洁莉亚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那不是光。
也不是火焰。
那是最纯粹的,最霸道的,毁灭性的力量奔流!
“不…”
瓦列里乌斯脸上的优雅与从容,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已经几百年没有体验过的,名为“骇然”的情绪。
他想退。
可那股紫金色的能量,爆发得太快了!
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流逝!
离安洁莉亚最近的那几名狂信徒骑士,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他们的身体,他们的铠甲,他们的圣剑。
就在那紫金色光芒的席卷之下。
像被阳光照射的雪花。
瞬间,被蒸发了。
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留下。
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化作了虚无!
“啊!!!”
乌列被那狂暴的冲击波,狠狠地掀飞出去。
他像一个破麻袋,重重地撞在回廊尽头的墙壁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可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
他骇然地,死死地,盯着风暴的中心。
安洁莉亚,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身白色的裙子,纤尘不染。
那头柔顺的长发,纹丝不动。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风暴,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幻觉。
而距离她最近的瓦列里乌斯。
这位活了近千年的血族亲王。
此刻,狼狈到了极点。
他半边身体的华贵礼服,已经彻底化为飞灰。
露出了下面焦黑的,不断冒着黑烟的皮肤。
那只伸出去的手,更是只剩下半截黑炭般的手臂。
但他还活着。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生命力,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可他的身体虽然活着。
他的灵魂,却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冻结了。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安洁莉-莉亚。
再看看自己那半截焦黑的手臂。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陷阱!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陷阱!
教皇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在算计那个东方恶魔。
可那个恶魔,早就在大气层之外,俯瞰着他们所有人的表演!
什么营救圣女。
什么夺回祭品。
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这些人,从踏入阿尔卑斯山的那一刻起。
就只是那个男人剧本里的,一群连台词都没有的,可悲的,小丑!
而自己。
这个自以为是的“黄雀”。
更是小丑中的小丑!
还妄想来验货?
自己才是那件,被主动送上来,用来测试陷阱威力的…祭品!
极致的恐惧,瞬间吞噬了这位古老亲王所有的尊严与理智。
逃!
必须逃!
离那个女人越远越好!
离这个被魔鬼布下的棋盘越远越好!
瓦列里乌斯毫不犹豫。
他那残破的身体,在一瞬间,“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化作了成千上万只,猩红色的,疯狂嘶叫着的血蝠。
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每一个可能的出口,疯狂地逃窜而去!
这是他最强的保命秘法。
只要有一只血蝠能逃出去,他就能耗费数百年的沉睡,重新凝聚身体。
然而。
就在那漫天血蝠,即将冲出这条回廊的瞬间。
一道身影。
一道懒洋洋的,仿佛刚刚散步至此的身影。
鬼魅般地。
无声无息地。
出现在了密道的入口处。
正好,挡住了最大的一股蝠群逃窜的必经之路。
那是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东方男人。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的笑意。
他甚至还伸出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仿佛在嫌弃刚才的动静,有点太大声了。
“公爵大人。”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只,由瓦列里乌斯灵魂碎片所化的血蝠的意识里。
“急着去哪儿啊?”
“咱们的账。”
孙二狗的嘴角,咧开一个灿烂而又残忍的笑容。
“还没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