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夜色,被一轮残月浸得泛凉,岳家军大营的灯火已熄了大半,旗舰桅杆上的“岳”字大旗,在夜里低垂。岳飞披着一件粗布短褂,凭栏立在船头,目光锁着湖面——那艘搁浅的“混江龙”号仍像一头巨兽伏在浅滩,月色下,映出一道孤绝的身影。
“将军,天已三更,您歇片刻吧?”王贵端来一碗热汤,见岳飞肩头凝着露水,忍不住劝道。岳飞却摆了摆手,指尖指向“混江龙”号:“杨幺未除,我怎能合眼?你看那船上火光,今夜必有所动。”
话音刚落,湖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岳飞猛地攥紧腰间佩剑,只见“混江龙”号船尾悄然放下三艘小船,船身蒙着黑布,水手们弯腰划桨,借着芦苇掩护,正朝着北岸偷偷驶去——杨幺要突围!
“牛皋!带三十弟兄,随我上巨筏!”岳飞声如惊雷,惊醒了营中将士。牛皋提着熟铜锏从帐中冲出,见岳飞已跃上绑着木桩的巨筏,当即呼喝着召集人手,踩着水跳上筏子:“大哥放心!这杨幺跑不了!”
巨筏借着水流飞速划向小船,岳飞立于筏头,高声喝道:“杨幺!束手就擒!”小船队闻声大乱,为首那艘船突然亮起火把,杨幺手持狼牙棒立在船头,高声冷笑:“岳飞!想擒我?凭你也配!”他挥手令旗,小船突然加速,船头的撞角直冲向巨筏。
“小心!”牛皋挥锏砸向撞角,“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巨筏被撞得剧烈摇晃,岳飞脚下一个踉跄,手中丈八铁枪不慎滑落,“扑通”一声坠入湖中。杨幺见状大笑,提着狼牙棒纵身跳上巨筏:“没了兵器,我看你如何拦我!”
狼牙棒带着破风锐响,直取岳飞面门——这一击“震山”,是杨幺压箱底的狠招,铁刺寒光裹着劲风,几乎要将巨筏上的空气都劈开。岳飞脚尖点地,借着巨筏摇晃的势头侧身旋避,狼牙棒“咚”地砸在筏板上,木屑飞溅间竟嵌入三寸有余。不等杨幺抽棒,岳飞已如狸猫般欺身而上,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其握棒的手腕,指节发力直捏得杨幺腕骨“咯吱”作响,右手握拳直击其肋下。杨幺吃痛,狼牙棒脱手欲坠,却被他死死抱住,两人扭打在一处。牛皋想上前相助,却被船上的义军水手缠住,熟铜锏翻飞间,已砸倒三人。
“岳飞!我与你势不两立!”杨幺嘶吼着,用额头猛撞岳飞鼻梁。岳飞鼻尖一酸,却不肯松手,借着杨幺俯身的力道,右腿横扫将其绊倒,随即翻身骑在他背上,双手反扣其双臂。“杨幺,你败了!”岳飞沉声道,臂膀青筋暴起——杨幺力大无穷,若不是连日困守心神耗损,他未必能这般轻易制住。
“败?我杨幺绝不认输!”杨幺拼命挣扎,双腿蹬得巨筏木板咯咯作响。牛皋已解决完水手,见状大步上前,厉声喝道:“大哥,此等顽匪留着无用!”不等岳飞回应,熟铜锏已高高举起,“噗”的一声,杨幺的头颅应声落地,鲜血溅红了巨筏的木板。
岳飞望着杨幺的尸身,眉头微蹙,却也未斥责牛皋——他知杨幺桀骜,即便生擒也难归顺,只是这般仓促了结,终究少了几分审讯的余地。正怔忪间,湖面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喊,只见一艘小船上,身着素衣的钟子仪被两名亲兵护着,正朝着深水区划去。
“太子!莫慌!”亲兵想将船划向芦苇荡,钟子仪却突然推开他们,眼中满是决绝。这十二岁的少年望着“混江龙”号的方向,泪水滚落,突然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的洞庭湖中。“太子!”亲兵惊呼着跳入水中,却再也没能寻到他的踪影。
与此同时,“混江龙”号的船舱内传来一阵骚动。韩靖带着人搜查时,只见杨幺之母端坐榻上,嘴角淌着鲜血,身旁放着一柄短刀——她见儿子被杀,竟咬舌殉子。韩靖望着这位白发老妪的尸身,心中五味杂陈,挥手令士兵好生收敛。
天快亮时,湖面终于平静下来。杨幺的尸身被抬上子母洲水寨,降兵们见了,纷纷低头不语。岳飞站在寨墙上,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牛皋走上前来,有些局促地挠头:“大哥,方才我下手急了……”
岳飞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平静:“无妨。杨幺顽抗多年,手上沾了不少百姓鲜血,今日伏法,也是咎由自取。”他望向湖面,韩靖正指挥士兵打捞钟子仪的尸身,心中轻叹,“只是钟家小儿与杨母,终究是无辜受累。”
日出时分,岳家军的旗帜在子母洲水寨顶端高高飘扬。降兵们被编入队伍,开始清理战场;附近百姓闻讯赶来,见水寇已平,纷纷焚香祭拜。韩靖走到岳飞身旁,低声道:“将军,洞庭已平,接下来是否要班师回朝?”
岳飞望着北方,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回朝!待见过陛下,便请旨北伐!”他握紧拳头,仿佛已望见了东京的城墙,“金贼未灭,二圣未还,我岳飞的仗,还没打完!”
晨风吹过,“岳”字大旗猎猎作响。洞庭湖水波荡漾,映着朝阳的光芒,也映着岳家军将士们坚毅的脸庞。平定杨幺的战事已落幕,而一场更大的抗金风暴,正蓄势待发。韩靖望着岳飞的背影,心中暗誓:定要追随将军,直捣黄龙,那时定能寻回师姐,让她亲眼见证中原光复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