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集:呼吸应时
晨露刚缀上草叶尖,轩辕已立于河畔的巨石上。他望着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看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将水面染成金红交辉的绸缎。河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缓缓舒展,仿佛能将这天地初醒的清灵之气尽数纳入——这是他在崆峒山习得的“观时”之法,如今每日清晨,总要在此静坐片刻,感受日月交替间那股无形的气脉流转。
“首领,孩子们都到了。”身后传来弟子伶伦的声音。轩辕回头,见十几个孩童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最小的不过垂髫年纪,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野果,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着他。这些孩子多是部落里常年鼻塞、动辄气喘的,昨夜议事时,几位母亲还红着眼圈求他想想办法,说巫医的符咒贴了无数,孩子的鼻子依旧像堵了泥的竹筒,夜里常憋得哭醒。
轩辕缓步走到孩子们面前,蹲下身,指了指天边的朝阳:“你们看,太阳刚出来时,草叶上的露水是不是最凉、最清?”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应着,一个扎着总角的男孩抢道:“是!我今早摸过,比溪水里的还凉!”
“这便是卯时的气。”轩辕的声音温和如晨雾,“天地在此时刚睡醒,吐出来的浊气散了,吸进去的都是清露般的生气。人也一样,此时的肺叶最干净,像刚洗过的陶罐,能装下最多清气。”他说着,示范起呼吸:“鼻子慢慢吸,像要把露水都吸进肺里……对,再慢慢从嘴里呼出来,像把心里的闷气都吹到河里去……”
孩子们跟着学,起初要么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要么呼得太急,像漏了气的皮囊。轩辕不急,只陪着他们一遍遍练,时不时帮哪个孩子顺顺后背,纠正他们佝偻的腰:“吸气时,肚子要像鼓一样鼓起来,这样气才能沉得深……”
练了约莫半个时辰,孩子们额上渗了薄汗,鼻尖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挂着清涕。那个总角男孩吸吸鼻子,突然咧嘴笑了:“轩辕哥哥,我鼻子好像通了!”
轩辕摸摸他的头,眼底漾起暖意。他想起三年前在崆峒山,广成子曾指着石洞外的晨雾对他说:“天地之气,卯升酉降,如人呼吸。顺之则生,逆之则病。”那时他只当是养生箴言,直到昨夜见孩子们鼻塞气喘,才猛然想起——这些孩子多是贪睡懒觉的,卯时太阳升起时还窝在被窝里,错过了清气升发的时辰;到了黄昏酉时,本该收心静养,却又追跑打闹,把肺气耗得太厉害。
正思忖着,忽听人群后传来一阵咳嗽,一个妇人扶着位老妪慢慢走来。老妪头发花白,咳嗽时腰弯得像张弓,每咳一声都带着胸口的闷响。“轩辕首领,”妇人眼圈泛红,“我娘这咳病犯了半个月,夜里躺不下,只能坐着熬,您看……”
轩辕上前,手指搭在老妪腕间的“筋节”上——这是他近来为经络节点起的名。脉象浮而弱,像是风中残烛。他又看老妪的舌苔,淡白而润,便知是肺气不足,又错过了酉时的敛气时辰。
“阿婆,您每日黄昏时在做什么?”轩辕轻声问。
老妪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帮……帮媳妇晒谷,收……收工晚了,就着月光还在捶米……”
轩辕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他扶老妪到河畔的柳树下坐下,指着渐渐西斜的太阳:“阿婆您看,太阳要落山时,是不是连风都变缓了?”老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晚霞正铺满西天,河风果然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午时那样燥热。
“这便是酉时的气,该收了。”轩辕教老妪缓缓呼气,“像吹蒲公英的绒毛一样,慢慢把气吐出来,心里别想别的,就想着肺里的浊气都跟着风飘走了……”他一边教,一边让伶伦取来晒干的艾叶,在老妪背后的“筋节”上轻轻熏着。艾草的温香混着水汽散开,老妪的咳嗽竟渐渐轻了。
“以后啊,”轩辕对妇人说,“卯时让阿婆跟着孩子们一起吸清气,酉时太阳刚偏西,就别干活了,找个安静地方坐着,慢慢呼气。就像田里的庄稼,白日晒太阳,夜里得歇着,才能长好。”
妇人连连点头,扶着老妪道谢离去。轩辕望着她们的背影,又看向身边跟着练习的孩子们——那个总角男孩正拉着同伴比赛谁呼气更慢,小脸上满是认真。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部落里有人得了“喘病”,巫医说是被山鬼缠上了,烧了好多草药,最后人还是没了。那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像堵着石头。而如今,他能从天地运行的规律里找到治病的法子,这或许就是广成子说的“天人相应”吧。
接下来的几日,轩辕每日卯时、酉时都带着族人在河畔练习呼吸。孩童们的鼻塞渐渐好了,夜里哭闹的少了,母亲们脸上多了笑容;老妪的咳嗽轻了,竟能躺下睡上两个时辰,见了轩辕总要颤巍巍地作揖。
可有个例外——部落里的猎手苍,总说这法子“娘们气”,不肯学。苍是部落里最勇猛的猎手,能徒手搏熊,却常年犯头风,每到酉时就头痛欲裂,有时疼得撞墙。巫医用刺血疗法,当时管用,过几日又犯。
这日酉时,苍又抱着头蹲在地上,额上青筋暴起。轩辕走过去,没说什么,只在他身边坐下,慢慢呼气。呼到第三遍时,苍忽然抬头:“轩辕,你这法子……真能治头痛?”
轩辕指指西天的晚霞:“酉时,气要往下沉,像太阳落进山里。你的气却总往上冲,堵在头上,能不疼吗?”他教苍闭眼,吸气时想象清气从头顶灌入,呼气时想象浊气顺着脖子流到地里。苍起初学得别扭,呼到第五遍时,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没那么疼了?”
轩辕笑了:“气顺了,头自然不疼。就像河道通了,洪水就不会漫上岸。”
苍愣了愣,默默跟着继续呼气。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河畔的孩子们还在比赛谁的呼吸更慢,笑声像一串串银铃。轩辕望着这一切,忽然明白广成子为何说“顺应天时”是养生根本——人就像草木,顺着四季的节律生长,跟着日月的时辰作息,气自然会顺,病自然会少。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夜里,轩辕在帐中整理笔记,伶伦进来禀报:“首领,西边部落的人来了,说他们族长整日嗜睡,到了卯时叫不醒,酉时却精神得很,不知是何病症。”
轩辕放下笔,眉头微蹙。这症状,恰与“卯升酉降”的规律相反,像是天地倒转,难怪会生病。他站起身:“备些草药,我们去看看。”
夜色渐深,星月满天。轩辕望着帐外的夜空,想起老妪减轻的咳嗽,孩子们通畅的鼻子,还有苍舒展的眉头,心里既有欣慰,又有一丝凝重。顺应天时的呼吸之法虽简单,却能解不少病痛,可若遇上逆着天时的病症,又该如何调治?
想知道轩辕能否治好西边部落族长的怪病?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