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辰西域,丰都皇朝疆域边缘。
一座名为“望都驿”的巨型城池,扼守着通往皇都的官道要冲。城池依山而建,气势恢宏,虽非皇城,却也繁华无比,车水马龙,修士凡人摩肩接踵。此地距真正的丰都皇城尚有数万里之遥,但空气中已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皇道威压与肃穆气息。
孟轩收敛了所有气息,化身为一介寻常的游方书生模样,青衫布履,风尘仆仆,修为也压制在金丹期左右,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他并未急于进城,而是在城外官道旁,寻了一处看似普通、却宾客盈门、三教九流汇聚的“听风茶寮”坐下。此类地方,往往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
茶寮简陋,桌椅油腻,茶也是廉价的粗茶,但胜在热闹。跑堂的伙计吆喝声、茶客的谈笑声、商队的驼铃声混杂在一起,充满烟火气。
孟轩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点心,看似悠闲地自斟自饮,实则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茶寮,捕捉着每一缕声息。
起初,多是些商队行情、江湖轶事、或是低阶修士交流修炼心得的琐碎之言。
约莫一炷香后,一队风尘仆仆、押运着巨大箱笼的镖师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占了几张桌子,吆喝着上酒上肉。他们气息彪悍,修为多在元婴、化神期,显然是常走这条道的老手。
“他娘的,这趟镖可真不轻松!越靠近皇城,盘查越严!”一名满脸虬髯的壮汉灌了口酒,抱怨道。
“嘘!王老大,慎言!”旁边一个精瘦汉子连忙压低声音,“如今是什么光景?小心祸从口出!”
那虬髯汉子似乎也意识到失言,悻悻地压低了嗓门:“怕什么?这望都驿天高皇帝远的……不过话说回来,皇城最近的气氛是邪门,各个城门守军都比往常多了三倍,查验路引和身份令牌那叫一个仔细!”
另一桌,几个看似小宗门子弟的修士也在低声交谈:
“师兄,这次我们去皇城参加‘百宗朝贡’,会不会有风险?听说几位皇子殿下近来……”
“闭嘴!此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安心赶路,完成宗门任务便是。记住,多看,多听,少说,尤其不要靠近皇城中心的‘幽冥皇城’区域!”
“是,师兄……”
孟轩神色不动,指尖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盘查严密、气氛紧张、忌讳莫深,这些迹象都印证了丰都皇朝内部确实不太平。
这时,邻桌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面容清癯的老道士,摇头晃脑地对同桌的茶客叹道:“哎,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皇城上空,紫气隐有驳杂,帝星之光晦暗不明……恐非吉兆啊。”
他同桌的茶客显然不信这套,笑道:“李半仙,你又开始故弄玄虚了!皇朝鼎盛万年,能有什么大事?”
那老道士吹胡子瞪眼:“贫道修行望气之术数十载,岂会看错?你们且看,近日皇城方向,可有异象?夜间是否时有隐雷?那是龙气不稳,皇子争锋之兆!依贫道看,怕是……唉,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说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喝起闷酒。
虽像是江湖术士之言,但“皇子争锋”、“龙气不稳”这几个词,还是让孟轩心中微动。
又过了一会儿,茶寮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只见一队黑衣黑甲、气息冷冽的皇城禁卫,手持画像,正在盘查一队刚刚抵达的商旅,态度极其严厉。
“看见没有?画像上这人,乃是朝廷钦犯!有提供线索者,重赏!有胆敢窝藏者,满门抄斩!”为首的禁卫小队长声音冰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茶寮内外众人。
茶寮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孟轩眼角余光扫过那画像,画的是一名面容阴鸷的老者,并非他自己,但也让他心中一凛。皇城禁卫竟然巡查至此偏远驿站,可见皇朝内部管控之严,似乎在搜捕什么人,或是刻意制造紧张气氛。
那队禁卫盘查无果,很快策马离去,茶寮内才恢复了些许生气,但气氛已然凝重了许多。
“唉,这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有茶客低声叹息。
“少说两句吧,赶紧喝完茶赶路,到了皇城交割了货物,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孟轩缓缓放下几块下品灵石,起身离开了茶寮。看似随意的闲谈,巡逻的禁卫,紧张的氛围……种种迹象,如同拼图般,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丰都皇城此刻的大致景象:外紧内松,暗流汹涌,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皇权中心酝酿。
“皇子争锋……龙气不稳……”孟轩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目光深邃。“看来,这潭水比想象的还要深。需得想办法,更接近那漩涡中心才行。”
他抬头望向西方,那里是丰都皇城的方向,天际尽头,仿佛有无形的阴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