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部落的覆灭与随之而来的“归化”浪潮,如同在平静的内陆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巨大盆地(后世称大盆地)。
汉军的兵威与怀柔并举的策略,使得盆地东部、北部的众多中小部落纷纷遣使,表示归顺。
平虏寨与定南堡之间,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被打通,明汉王国的触角,终于真正探入了这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
然而,赵广与成公英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初步的臣服上。他们深知,真正的统治,在于了解与掌控这片土地的“脉搏”——它的地理、物产、气候,以及潜藏的资源。
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暂告段落,一场更为精细、更具探索精神的勘测行动,随即展开。
这一次,主角不再是纯粹的军队,而是由多方人员组成的“勘探使团”。使团以熟悉内陆情况的夏侯兰为首,成员包括:
精通堪舆、算术的学者:负责测绘地图,记录山川河流走向,计算距离高程。
随军工匠及矿师:他们的目光扫过裸露的岩层,敲打可疑的矿石,搜寻除黄金之外的其他矿藏,如铜、铁、锡,乃至可用于烧制水泥的石灰石。
精通农事的司稼官:他们仔细研究土壤性质,记录本地生长的奇特植物(如某种耐旱的草籽,某种块茎),并选择合适地点,试种从中原带来的五谷种子,观察其适应性。
“风语者”及其他归附部落的资深猎手与向导:他们提供关于动物迁徙、水源分布、季节变化以及远方未知地域的宝贵知识。
一队精锐的汉军斥候:负责安全保障,并协助探索险峻之地。
使团的队伍经过精心策划,被巧妙地划分为若干支小队,每支小队都以平虏寨和定南堡这两个坚固的堡垒作为行动的基地。
这些小队如同一只巨手的多个手指,向盆地的各个角落延伸,展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探索行动。
夏侯兰亲自带领一支精锐小队,沿着一条蜿蜒自西向东流淌的内陆河(这条河流在后世被称作洪堡河)开始了他们的西行之旅。
这条河流在干旱的盆地中显得格外珍贵,宛如一条生命线,为两岸的生灵提供了必要的水分和滋养。
随着他们深入盆地,夏侯兰和他的队伍逐渐意识到,这个盆地的内部环境远比他们事先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广袤的土地上覆盖着耐盐碱的灌木和草地,这些植物顽强地在贫瘠的土壤中生长,而河流则成为了这片干旱地带中唯一的生命走廊,为沿岸的生物提供了生存的希望。
在他们的旅途中,夏侯兰和他的队伍不断遇到更多以游猎和采集为生的部落。
这些部落规模较小,成员流动性极强,他们随着季节的变化和猎物的迁徙而不断迁移。这些部落的居民过着一种原始而自由的生活,与外界的接触相对较少。
然而,夏侯兰凭借之前在其他地区建立的威名,以及携带的盐铁等珍贵礼物,成功地与几个部落建立了初步的联系。他通过友好的交流和礼物的交换,赢得了这些部落的信任和尊重。
在这些部落的帮助下,夏侯兰在地图上详细标注了重要的水源地和可能的季节性牧场的位置,这些信息对于未来的定居和开发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夏侯兰和他的队伍所取得的成就,无疑为未来的探险者和开发者铺平了道路,也为这片土地上的各部落带来了与外界交流的新机遇。
另一支由老矿师带领的小队,则在盆地北部边缘的山麓地带,发现了令人振奋的迹象——裸露的铜矿脉,以及伴生的、闪着银光的金属(铅或银)。
消息传回,新常山的工坊区立刻沸腾起来。铜,是铸造钱币和兵器的重要原料,其意义在某些方面甚至不亚于黄金。
赵广当即下令,增派护卫,在此地建立简易的矿点,开始小规模试开采。
司稼官们的收获则更为潜移默化,却可能影响更为深远。
他们发现,本地一种野生的、结着饱满穗子的草(类玉米草),其种子可以食用;一种蔓生的、地下结有巨大块茎的植物(类似红薯),耐旱且产量惊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收集这些植物的种子和根茎,准备带回新常山附近的试验田进行驯化栽培。
同时,他们沮丧地发现,来自神州的粟和麦在部分干旱区域长势不佳,但在靠近河流的冲积平原上,水稻的试种却意外地显现出良好的适应性。
这意味着,未来的农业开发,可能需要因地制宜,而非简单复制神州模式。
探索也并非一帆风顺。一支向西南方向探索的小队,在穿越一片极度干旱的盐碱地带时,因迷失方向和水源耗尽,几乎全军覆没,仅有数人侥幸被游牧的土着所救才得以生还。
他们的遭遇,为后续的探索敲响了警钟,也让汉人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片土地的严酷与多变。
探索过程中,探勘使团不断将收集到的信息整理、汇总,通过定期往来的“铁牛”船队送回新常山。成公英的案头,地图上的空白区域被一点点填充,标注上了新的河流、山脉、湖泊、矿点、部落分布以及物产信息。
这些详实的数据,为明汉王国下一步的治理与开发,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依据。
“世子请看,”成公英指着最新绘制的地图,上面用不同的符号标注着资源点与部落势力范围,“盆地之脉搏,已初现端倪。”
“铜矿在此,宜筑城设冶;此河流域土地肥沃,可引水灌溉,大规模移民屯垦;西南之地干旱贫瘠,部落分散,可暂以羁縻为主,维持商路畅通即可。”
赵广凝视着这幅日益丰满的地图,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征服,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占领,更是对这片土地从陌生到熟悉,从掠夺到经营的过程。
“传令嘉奖所有探勘人员,尤其是殉职者,从优抚恤。”赵广沉声道,“根据这些成果,重新调整内陆方略。资源点,要逐步开发;适宜农耕之地,要加快移民;对于远方那些尚未接触的部落……继续派出使团,以商队形式,渗透,了解。”
盆地的脉搏,正在被汉帝国的手指清晰地感知。每一次跳动,都预示着新的机遇与挑战。
帝国的开拓史诗,从金戈铁马的宏大叙事,开始转向精耕细作的漫长乐章。而这首乐章的基调,将取决于汉文明与这片新土地之间,能否找到真正和谐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