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驿的深夜,寒星隐在云层后,只有营火在旷野上跳动,映着殿前司士兵们躁动的脸。赵烈裹紧皮甲,靠在灵柩旁的树干上,手里的“护唐”剑始终没有离手——自滑州粮草失火后,他就没合过眼,每一次营中异动,都像警钟在他耳边敲响。
“将军,您去歇会儿吧,这里有俺们盯着。”陈三提着一盏马灯走过来,灯影里能看到他眼底的血丝。赵烈摇摇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殿前司大营——那里的灯火比往常亮得更久,隐约能听到士兵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他们在说什么?”赵烈压低声音。陈三刚要回答,就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殿前司大营方向传来,石守信、高怀德带着一群披甲士兵,举着刀枪,朝着灵柩所在的中军围过来,嘴里喊着:“幼主年幼,难掌大权!点检英明,当为天子!”
“不好!他们要反!”赵烈猛地站起来,拔出长剑,对着周围的背嵬军大喊,“守住灵柩!护住幼主!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背嵬军士兵们瞬间列成方阵,长枪对外,将柴宗训和柴荣的灵柩护在中间。柴宗训被乳母抱着,吓得缩在角落里,小脸惨白,却强忍着没哭——他虽年幼,却也知道,眼前这群人要夺走他父皇留下的江山。
石守信冲到阵前,指着赵烈大喊:“赵烈!识相的就让开!点检当为天子,这是天意!你若再阻拦,就是违抗天命,害死全城百姓!”
“天意?”赵烈冷笑,剑刃指向石守信的胸口,“你们煽动军心,逼宫谋逆,也敢妄谈天意?柴荣陛下待你们不薄,你们却在他尸骨未寒时叛乱,良心都被狗吃了?”
高怀德不耐烦地挥挥手:“跟他废话什么!冲进去,抓住柴宗训,拥立点检登基!”
殿前司士兵们像潮水般冲向背嵬军方阵,长枪与刀斧碰撞的脆响在夜色里炸开。背嵬军虽只有两千人,却都是赵烈亲手训练的死士,长枪刺出精准狠辣,接连挑飞十几个殿前司士兵。赵烈一马当先,“护唐”剑劈砍间,已有三个士兵倒在血泊中,可殿前司的人越来越多,方阵渐渐被压缩,不少背嵬军士兵被砍伤,鲜血染红了灵柩前的土地。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了!”陈三左臂中刀,鲜血顺着甲缝往下滴,却仍死死握着长枪,“俺护着幼主和灵柩先走,您断后!”
赵烈心里一沉,他知道陈三说得对——再硬拼下去,不仅护不住柴宗训,连柴荣的灵柩都会受损。他扫了一眼远处的殿前司大营,隐约看到一面黄旗在火光中晃动,心里咯噔一下——那是“黄袍加身”的信号!赵匡胤果然早就准备好了!
“走!”赵烈当机立断,对着背嵬军大喊,“随我往开封方向突围!只要回到开封,守住城门,我们就还有机会!”
背嵬军士兵们立刻调整阵型,由方阵变成长蛇阵,陈三抱着柴宗训走在中间,赵烈率人断后,朝着开封的方向冲杀。殿前司士兵们紧追不舍,箭雨像密集的流星,擦着他们的耳边飞过。赵烈的肩头被一箭射中,鲜血瞬间浸透了皮甲,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挥剑劈开挡路的士兵,护着队伍往前冲。
黎明时分,队伍终于甩开追兵,抵达开封城外的陈留镇。赵烈让士兵们暂时休整,自己则忍着伤痛,写了一封急信,让张刚的弟弟张毅快马送往开封,通知张刚加固城门,联络范质、王溥,做好防御准备。
“将军,您的伤……”陈三看着赵烈肩头的箭,眼里满是担忧。赵烈摆摆手,让亲兵拔出箭矢,用烈酒消毒后,简单包扎了一下:“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能守住开封,护住幼主,就算死,我也认了。”
可他们没等多久,就看到远处的官道上扬起漫天尘土——赵匡胤的大军来了!黄旗在队伍最前面飘扬,赵匡胤穿着龙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石守信、高怀德等将领,气势汹汹地朝着开封赶来。
“将军,他们来得太快了!”张毅脸色惨白,“俺哥说,开封城内的守将有一半已经投靠了赵匡胤,只有西门和北门还在我们手里!”
赵烈心里一沉,他没想到赵匡胤的渗透这么深。他看着身边疲惫的背嵬军士兵,又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柴宗训,心里做了一个决定:“陈三,你带着五百人,护送幼主和灵柩从北门进城,交给张刚,让他务必守住皇宫;我带着剩下的人,去西门阻击赵匡胤,为你们争取时间!”
“将军,俺跟您一起去!”陈三急道。
“不行!”赵烈打断他,“幼主和灵柩更重要!你必须护好他们,这是陛下的遗愿,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陈三含泪点头,抱着柴宗训,带着五百背嵬军往北门赶去。赵烈则率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往西门疾驰。抵达西门时,张刚正带着一千守军在城墙上布置防御,看到赵烈,立刻大喊:“将军!您可来了!赵匡胤的大军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赵烈跳上城墙,看着城外的防御工事——拒马、火油桶、床弩都已准备就绪,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武经总要》残卷,翻到“城防阻击战”一页,指着上面的草图对张刚说:“在城门两侧的壕沟里埋上火药包,用引线连接到城墙上,等赵匡胤的大军靠近,就点燃火药,炸乱他们的阵型;床弩瞄准他们的将领,尤其是石守信和高怀德,先杀他们的锐气!”
张刚赶紧按赵烈的吩咐布置。半个时辰后,赵匡胤的大军抵达西门外。赵匡胤勒住马,看着城墙上的“周”字旗,又看了看城头的赵烈,语气带着“劝降”的意味:“赵将军,你我相识多年,何必为了一个年幼的柴宗训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你打开城门,我保你荣华富贵,还会善待柴氏宗室,让他们安享晚年。”
“荣华富贵?”赵烈冷笑,声音在城墙上回荡,“赵匡胤,你穿着龙袍,站在柴荣陛下的土地上,说这种话不觉得羞耻吗?陛下待你如兄弟,你却在他尸骨未寒是谋逆,你对得起他的信任吗?对得起开封的百姓吗?”
赵匡胤的脸色沉了下来:“赵烈,别给脸不要脸!我念在旧情,才劝你投降,你若再执迷不悟,等我攻破城门,定将你和你的背嵬军斩尽杀绝!”
“有本事就来攻!”赵烈举起“护唐”剑,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喊,“弟兄们!我们守的不是一座城门,是陛下的遗愿,是大周的江山,是百姓的安稳!今日,就算战死,我们也要让赵匡胤知道,大周的士兵不好惹,中原的百姓不好欺!”
“守住西门!守住大周!”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砖块都在颤抖。
赵匡胤气得暴跳如雷,挥了挥手:“攻城!给我拿下西门,活捉赵烈!”
殿前司的士兵们推着攻城锤,扛着云梯,朝着城门冲来。城墙上的床弩同时发射,弩箭穿透士兵的重甲,将石守信麾下的一个将领钉在地上。赵烈看着越来越近的攻城锤,大喊:“点燃火药!”
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点燃引线,壕沟里的火药包瞬间爆炸,浓烟冲天而起,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炸得人仰马翻,攻城锤也被炸毁,碎片散落一地。可殿前司的士兵们还是源源不断地冲来,云梯架起,士兵们像蚂蚁般往上爬,有的甚至冒着箭雨,用刀砍向城墙上的守军。
赵烈握着“护唐”剑,在城墙上来回厮杀,剑刃上沾满了鲜血,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剑柄上,滑腻腻的。张刚也带着士兵们拼死抵抗,用石头砸向爬城的士兵,用火油泼向云梯,城墙下的尸体堆得越来越高,护城河的水被染成了红色。
可殿前司的人数太多,西门的守军渐渐体力不支,有的士兵被砍伤后,仍抱着敌人滚下城墙,同归于尽。赵烈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沉重——他知道,西门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北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烈心里一紧,以为是陈三遇到了麻烦,却看到张毅骑着马赶来,大喊:“将军!好消息!范大人和王大人在城内组织百姓,带着粮食和武器来支援我们了!还有不少禁军士兵,看到陛下的灵柩,都倒戈加入我们了!”
赵烈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城内的街道上,百姓们扛着锄头、菜刀,跟着范质、王溥往西门赶来,有的甚至推着装满石头的小车,要帮着守城。一个老农扛着锄头,对着城墙上大喊:“赵将军!俺们是来帮你们的!赵匡胤是乱臣贼子,俺们不认他做皇帝!”
城墙上的士兵们看到百姓们赶来支援,士气瞬间高涨。赵烈举起“护唐”剑,对着城外大喊:“赵匡胤!看到了吗?百姓们不认你,士兵们不认你!你就算攻破城门,也得不到民心,得不到天下!”
赵匡胤看着城内赶来的百姓,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赵烈不仅能守住城门,还能动员百姓支援。他知道,再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还会失去民心。他咬了咬牙,对着城墙上的赵烈大喊:“赵烈,今日我暂且撤兵,但你记住,开封城迟早是我的!”
说完,他下令撤军。殿前司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往后退,很快就消失在官道尽头。
西门的危机暂时解除,赵烈却没松口气。他走到城墙上,看着城内赶来的百姓,又看了看远处皇宫的方向,心里满是警惕——赵匡胤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从其他城门进攻,或者在城内制造混乱。
范质和王溥走上城墙,对着赵烈躬身:“赵将军,多亏了你,西门才守住了。可赵匡胤还在城外,我们该怎么办?”
赵烈指着皇宫的方向,声音坚定:“我们先把幼主和陛下的灵柩送进皇宫,再组织百姓和士兵,加固其他城门的防御。赵匡胤想夺天下,我们就跟他耗到底,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住大周的江山,守住陛下的遗愿!”
可他不知道,赵匡胤撤军后,并没有离开开封,而是在城外的陈桥驿重新集结大军,还派人去联络城内的奸细,准备在夜里偷袭北门;而契丹的耶律休哥,也已攻占莫州,正朝着开封方向进发,想趁大周内乱,坐收渔翁之利。
夜色再次降临,开封城的西门上,“周”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赵烈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黑暗,手里握着“护唐”剑,又摸了摸怀里柴荣赐予的鎏金令牌。他知道,这场守护大周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生死考验,可他没怕——因为他身后,有信任他的百姓,有忠诚的士兵,有柴荣的遗愿,还有那本陪伴他多年的《武经总要》,指引着他在这乱世里,守护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