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客人目睹这一幕,恐惧彻底吞噬了理智。有人疯狂地撞击酒馆的门板,想要逃离这即将被吞噬的牢笼;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念着往生的祷言;还有人状若疯癫,对着李长生破口大骂,指责他的冷漠无情。
“你这冷血的怪物!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超脱大能,就是个躲在酒馆里的懦夫!”
“等虚无之洞吞了这里,你也别想活!”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向李长生,翠绿小兽被骂声激怒,龇着牙对着那些人低吼,毛发根根竖起。李长生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低头看着杯中酒液里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毫无情绪的脸,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刻下任何情感。
他指尖微微一动,那些辱骂声戛然而止。刚才还在叫嚣的修士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脖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片刻后,他们的身体软倒在地,气息断绝——不是李长生下了杀手,而是过度的恐惧与绝望,让他们的神魂先行崩溃。
其他客人见状,瞬间噤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刚才的怒骂与哀求,此刻都化作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存在不仅冷漠,更掌握着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任何冒犯,都可能招致瞬间的死亡。
酒馆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虚无之力吞噬空间时发出的“滋滋”声,以及李长生品酒时杯盏轻触柜台的细微声响。翠绿小兽蹭了蹭李长生的裤腿,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
李长生低头揉了揉小兽的脑袋,动作依旧轻柔,却没有任何温度。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虚无之力正在不断逼近,酒馆周围的空间已经开始扭曲。那些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墙壁,在虚无之力的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但他并不在意。这酒馆本就不是固定的居所,不过是他旅途中临时歇脚的地方。当年在洪荒界的昆仑墟,他曾于雪山之巅开辟洞府,后来洞府被天雷劈毁,他便移居到了东海的归墟之畔;归墟崩塌后,他又在冥界的忘川边搭建草庐,直到忘川干涸,才辗转来到这命界,开了这家长生酒馆。
于他而言,任何居所都只是暂时的停留,就像任何生灵都只是过客。所谓的安稳与存续,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又过了半个时辰,虚无之力已经蔓延到了酒馆门口。酒馆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的符文不断闪烁,却依旧挡不住虚无之力的侵蚀。门板上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黑色的虚无之力如同毒蛇般顺着裂痕钻进来。
一名蜷缩在门口附近的客人,被虚无之力擦到了手臂。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终化为虚无。剧痛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可这惨叫只持续了片刻,他的整个身体便被虚无之力彻底吞噬。
恐慌再次蔓延,却没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绝望。有人开始默默流泪,有人则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翠绿小兽不安地蹭着李长生的裤腿,身体微微颤抖。它能感知到,周围的界域之力正在快速消散,生机被不断吞噬,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逐渐化为虚无。
李长生终于放下酒杯,抬眼望向门口。虚无之力已经穿透了门板,在酒馆内铺开一片黑色的区域,所过之处,桌椅、地面、甚至客人掉落的法宝,都在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指尖轻弹,一缕淡金色的法则之力从指尖溢出,落在酒馆的四周。这缕法则之力看似微弱,却蕴含着极致的稳固性,瞬间便将那些钻进来的虚无之力挡在了外面。门板上的裂痕停止了扩张,符文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酒馆内的客人见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们知道,李长生虽然冷漠,但只要他愿意,就能护住这家酒馆。只要待在酒馆里,或许就能躲过这场灭顶之灾。
可他们的希望很快便破灭了。李长生只是护住了酒馆的核心区域——以柜台为中心的方圆丈许之地。之外的区域,依旧在被虚无之力不断侵蚀。一名客人想要朝着柜台的方向爬去,刚踏出半步,便被虚无之力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没能留下。
其他人瞬间明白,李长生的庇护是有范围的,而这个范围,只包括他自己和那只翠绿小兽。他们的生死,依旧与他无关。
绝望再次笼罩了众人。有人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死亡;有人则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死死地盯着李长生,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就在这时,一道缥缈的琴声突然传入酒馆。琴声悠扬而坚定,蕴含着纯粹的命力,穿透了虚无之力的阻隔,在昏暗的天光下回荡。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瑶身着白衣,站在酒馆外不远处的命树下,正拨动着手中的古琴。
她的周身环绕着浓郁的命光,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抵挡着虚无之力的侵蚀。但这屏障也在不断变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经耗尽了大部分修为。可她的手指依旧没有停顿,琴声愈发激昂,像是在为即将逝去的命界奏响最后的挽歌。
“是青瑶大人!”有人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她明明可以躲起来,却还要站在这里……”
“这琴声……是在安抚众生的神魂吗?”
琴声中蕴含的命力顺着空气流淌,落在那些濒临崩溃的生灵身上,让他们紧绷的神魂稍稍舒缓。即使知道必死无疑,此刻心中的恐惧也淡了几分。
李长生抬眼望向窗外的青瑶,眸中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他能感知到,青瑶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她的神魂被命力包裹着,显然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众生争取最后一点安宁。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依旧是可笑的执念。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人片刻的安宁,本质上与那名守墓人拼死夺回残魂并无区别——都是被情感与道义束缚的可怜生灵。
青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望向酒馆的方向,对着柜台的位置微微躬身。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指依旧在琴弦上拨动。琴声突然转急,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蕴含的命力瞬间暴涨,竟逼退了周围的虚无之力少许。
可这只是昙花一现。片刻后,琴声戛然而止。青瑶的身体晃了晃,从命树上跌落。她周身的命光屏障瞬间破碎,虚无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的身体吞噬。
临终前,她的目光依旧望着酒馆的方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淡淡的遗憾——或许是遗憾没能为众生做更多,或许是遗憾没能得到李长生哪怕一丝的认可。
酒馆内的客人目睹这一幕,再也忍不住,纷纷流下泪水。他们敬佩青瑶的牺牲,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李长生的指尖轻轻顿了一下,不是因为青瑶的死,而是因为那突然中断的琴声。刚才的琴声虽然依旧无法入他的耳,却也算是难得的“安静”,如今这安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虚无之力吞噬空间的嘈杂声响,让他有些不悦。
他抬眼望向虚无之洞的方向,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极淡的情绪——不是怜悯,不是愤怒,只是单纯的厌烦。这虚无之洞的喧嚣,已经扰了他喝酒的兴致。
他缓缓站起身,这是自虚无之洞出现以来,他第一次离开柜台。翠绿小兽连忙跟在他身后,蹭了蹭他的脚踝。李长生没有低头,只是迈步朝着酒馆门口走去。
那些蜷缩在角落的客人见状,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望。他们以为李长生终于要出手了,终于要拯救命界了。有人甚至激动得想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按住——刚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没人敢再轻易冒犯这位大能。
李长生走到门口,推开了那扇早已布满裂痕的木门。门外,虚无之力已经彻底笼罩了天地,曾经繁华的命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远处,掌命官和残存的命卫们还在苦苦支撑,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李长生没有看向他们,目光径直投向天空中那片巨大的虚无之洞。黑洞不断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即使是命墟境的大能,在它面前也如同蝼蚁般渺小。
但在李长生眼中,这所谓的虚无之洞,不过是混沌运转过程中出现的一点“瑕疵”。就像一杯酒里落入了尘埃,虽然碍眼,却也不难清理。
他抬起右手,指尖对着虚无之洞轻轻一点。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引发。但就在他指尖落下的瞬间,那不断扩张的虚无之洞突然停止了转动。
正在与虚无之力对抗的掌命官察觉到异常,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那些狂暴的虚无之力,像是遇到了克星般,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酒馆内的客人也纷纷探出头,看着天空中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刚才还如同灭世之灾般的虚无之洞,竟然在李长生的一指之下,开始不断收缩!
掌命官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知道,是李长生出手了!这位冷漠的大能,终究还是没有坐视命界覆灭!他对着酒馆的方向深深一拜,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上滑落:“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残存的命卫们也纷纷跪拜,口中高呼“前辈仁慈”。他们的声音在逐渐恢复清明的天空下回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长生却依旧面无表情。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半空,控制着那缕无形的力量,不断压缩着虚无之洞。黑洞的体积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淡,最终化为一缕极淡的黑烟,消散在混沌之中。
天空中的昏暗渐渐褪去,海萤草的光芒重新洒向大地。那些被虚无之力吞噬的区域,虽然依旧一片焦黑,却已经停止了崩坏。空气中的生机开始缓慢恢复,枯萎的命树抽出了新的嫩芽,断裂的河流重新开始流淌。
命界,得救了。
掌命官带着命卫们匆匆赶来,跪在李长生面前,恭敬地叩首:“前辈大恩,命界永世不忘!从今往后,您便是命界的守护神!任何生灵,皆需对您行跪拜之礼!”
酒馆内的客人也纷纷走出酒馆,跟着跪拜在地,口中不断感谢着李长生的救命之恩。翠绿小兽站在李长生脚边,看着满地跪拜的生灵,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对着众人低吼了两声,像是在宣告李长生的威严。
李长生却只是淡淡瞥了众人一眼,转身走回酒馆。“聒噪。”他留下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瞬间噤声,连叩首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终于明白,即使李长生出手拯救了命界,他的冷漠也未曾改变。刚才的感谢与欢呼,在他眼中依旧是令人厌烦的喧嚣。
掌命官连忙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命卫们立刻会意,开始疏散人群。“都起来吧!前辈不喜喧哗,各自散去!日后路过酒馆,务必保持安静!”
众人纷纷起身,小心翼翼地散去。他们走得极慢,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酒馆里的那位大能。原本混乱不堪的命界,因为李长生的一句话,瞬间变得秩序井然。
掌命官则带着几名亲信,恭敬地守在酒馆门口,如同忠诚的侍卫。他知道,李长生虽然冷漠,但只要他留在命界,命界便永远不会再有灭顶之灾。
酒馆内,李长生重新坐回柜台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星河酒。杯中酒液依旧清澈,泛着淡淡的蓝光,仿佛刚才拯救命界的举动,不过是抬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翠绿小兽蹭了蹭他的裤腿,眼中满是崇拜。李长生揉了揉它的脑袋,指尖的力道依旧轻柔,却没有任何情感。
“刚才的动静,太大了。”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小兽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有对被打扰的不满。
小兽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蜷回柜台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此后数日,命界都在忙着重建。掌命官派人修缮了长生酒馆,将破损的木门换成了由千年命木制成的新门,墙壁上重新镌刻了更加坚固的符文,甚至在酒馆周围百里之内,布下了隔音阵法——确保任何喧嚣都传不到李长生的耳中。
他还想给李长生送上无数珍宝,却被李长生拒之门外。派去的人刚把宝物放在酒馆门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连同宝物一起被扔出了百里之外。掌命官见状,便不再强求,只是下令让所有生灵不得靠近酒馆百里之内,违者以重罪论处。
长生酒馆,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安静——百里之内,连风声都变得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里面的那位大能。
李长生依旧每日坐在柜台后,倒酒、品酒,偶尔抬手收下客人奉上的酒钱。只是如今的客人,比以往更加恭敬。他们踏入酒馆时,都会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走到柜台前,放下带来的“酒钱”——或是蕴含浓郁法则之力的晶石,或是记载着无上秘闻的玉简,或是凝结了千年修为的内丹。这些曾经被李长生随意堆在角落的宝物,如今都被客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李长生对此依旧毫不在意,只是在客人放下“酒钱”后,指尖轻弹,一杯星河酒便落在客人面前。客人双手捧起酒杯,小口慢饮,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喝完后便躬身告退,连脚步都轻得像猫。
一日,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踏入酒馆。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修为极高,已经达到了命墟境巅峰,比之前的掌命官还要强上几分。
“店家,来一杯能忘死的酒。”黑袍男子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李长生抬眼,目光掠过男子的周身。他能感知到,男子体内的死气已经深入骨髓,寿数早已耗尽,此刻全靠一股强大的执念支撑着神魂不散。他腰间挂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死界引渡使”五个字。
“无。”李长生淡淡开口,收回目光。
黑袍男子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一块蕴含着纯粹死气的晶石放在柜台上:“那便来一杯星河酒。”
李长生指尖轻弹,一杯星河酒落在他面前。
黑袍男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喉,一股清凉的力量流遍全身,体内的死气竟消散了少许,神魂也瞬间清明了几分。
黑袍男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喉,一股清凉的力量流遍全身,体内的死气竟消散了少许,神魂也随之舒展了几分。他停滞在命墟境巅峰多年的瓶颈,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可这丝松动很快便被死气重新压制。黑袍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果然,连星河酒也解不开死界的‘缚灵咒’。”他腰间的黑色令牌微微发烫,似乎在催促他尽快返回死界复命。
李长生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擦拭着手中的琉璃酒杯。杯壁映出他毫无波澜的侧脸,连黑袍男子身上那股足以让寻常修士退避三舍的死气,都未曾让他的睫毛颤动一下。对他而言,眼前的引渡使与之前那些惶恐的客人并无区别,不过是酒馆里短暂停留的过客。
黑袍男子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杯轻轻放在柜台上,声音压得更低:“三日之后,死界会派‘噬魂卫’来命界。他们要找的,是当年从死界逃到命界的一缕残魂。”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残魂附在一件古物上,藏在命界的‘碎星渊’里。”
说完这句话,黑袍男子周身的死气骤然浓郁,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他对着李长生微微躬身,算是告别,随后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酒馆门口。柜台上的黑色晶石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死气,却被李长生随手一挥,扔进了角落的储物箱——那里堆满了客人留下的各种宝物,有蕴含法则之力的玉简,有凝结千年修为的内丹,还有来自上古秘境的奇珍,它们在箱子里蒙尘,无人问津。
翠绿小兽从柜台下钻出来,对着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嗅了嗅,随即不满地蹭了蹭李长生的裤腿。刚才那股死气让它很不舒服,若不是李长生在场,它早就对着黑袍男子龇牙低吼了。
李长生低头揉了揉小兽的脑袋,指尖的力道依旧轻柔,却没有任何温度。“聒噪。”他轻声说道,不是在说小兽,而是在说那即将到来的噬魂卫。对他而言,无论是虚无之洞,还是死界的追兵,都只是会打扰他品酒的“喧嚣”。
三日后,天还未亮,命界的天空便被一股浓郁的死气笼罩。黑色的云层翻滚着,无数道黑影从云层中坠落,落在碎星渊附近。他们身着黑色铠甲,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中握着散发着噬魂之力的长戈——正是死界的噬魂卫。
噬魂卫刚一落地,便对着碎星渊展开了搜索。他们的噬魂之力疯狂地侵蚀着周围的空间,地面上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化为齑粉。附近的生灵察觉到这股恐怖的气息,纷纷四散奔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