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长生没有继续赶路，而是留在了枯荣原。青禾带着他走遍了这片绿洲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一起在清晨看第一缕微光唤醒沉睡的花草，一起在午后坐在枯树（如今已枝繁叶茂）下听风的声音，一起在傍晚看夕阳（混沌中罕见的景象，竟是这片绿洲“荣”时的特殊产物）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一起在夜晚看萤火虫（由草木灵气凝聚而成）在花丛中飞舞。
翠绿小兽也渐渐放下了警惕，不再总是跟在李长生身后，而是经常跑到青禾身边，蹭她的手心，或者追着萤火虫玩耍。青禾很喜欢它，经常摘下新鲜的果实喂给它，小兽也乐得接受，渐渐与青禾亲近起来。
李长生依旧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青禾与小兽玩耍，或者独自坐在树下喝酒。但他的眼神，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漠然，偶尔还会在青禾说话时，微微点头回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绿洲的生机开始渐渐消退——先是那些淡紫色的小花开始凋零，花瓣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作了一缕缕淡绿色的灵气，融入了土壤；接着是那些鲜红的果实开始枯萎，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与甜香；然后是树叶开始变黄、飘落，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木，渐渐变回了之前扭曲的枯木模样；最后，连脚下的湿润土壤，也重新变得干裂，深褐色的纹路再次蔓延开来，空气中的草木清香与果实甜香，也渐渐消散，只剩下最初的死寂。
青禾站在一株重新变回枯木的树下，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带着一丝坦然的失落：“‘荣’时结束了，又要等一个纪元，才能再看到它们发芽、开花了。”
李长生走到她身边，将那坛还剩下大半的陈酿星河酒递给她：“拿着吧，或许能陪你度过接下来的‘枯’时。”
青禾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用了，这坛酒里有你的故事，应该由你继续带着它，去看更多的地方。我有枯荣原的记忆陪着我，就够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相信，等下一个‘荣’时到来的时候，我还能再见到你。到时候，你再给我讲讲你路上的故事，好不好？”
李长生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许下承诺。
青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抱了抱李长生的胳膊（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然后松开手，笑着说道：“你该走了，枯荣原的‘枯’时会越来越冷，混沌气也会变得越来越狂暴，再不走，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李长生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混沌气的方向。身后的翠绿小兽也懂事地走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衣角。
“再见。”青禾挥了挥手，声音依旧温柔。
“再见。”李长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提着酒坛，转身踏入了重新变得滞涩的混沌气中。翠绿小兽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时回头看向青禾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混沌气中。
青禾站在枯荣原的边缘，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她伸手拂过身边的枯树，轻声说道：“等下一个纪元，我们就能再见到他们了。”
混沌气中，李长生的脚步依旧不快，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酒坛，又看了看身边的翠绿小兽，眼中虽然依旧平静，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漠然。他知道，这场孤旅，或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们继续往前走，混沌气的颜色又开始变化，从灰黑色渐渐转向了深蓝色。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海水咸味，远处隐约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那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带着一种辽阔与汹涌的力量。
李长生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混沌气中，竟浮现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色“海洋”——海面波涛汹涌，浪花翻滚，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天空是深蓝色的，与海面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海面上没有任何船只，也没有任何生灵，只有海浪不断地拍打、翻滚，仿佛要将整个混沌都吞噬。
“第七站：瀚海界。”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在混沌中见到如此辽阔的“海洋”，这片海洋的气息，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带着一种包容万物，却又能摧毁一切的力量。
身后的翠绿小兽似乎被这汹涌的海浪吓到了，紧紧贴在李长生的腿边，不敢再往前迈步。李长生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提着酒坛，朝着这片深蓝色的瀚海界走去。
他刚一靠近海面，一股巨大的吸力就从海中传来，仿佛要将他拉入海底。李长生的脚步没有丝毫动摇，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息，轻易地抵挡了这股吸力。他低头看向海面，只见海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海底深处无数奇形怪状的礁石，礁石上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珊瑚，珊瑚表面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是由星河的碎片凝聚而成。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底缓缓升起。黑影的体型庞大无比，比碎星渊里最大的星块还要大，它的身体覆盖着厚厚的深蓝色鳞片，鳞片上布满了复杂的纹路，纹路里流淌着淡蓝色的光；它的头部有两只巨大的角，角的形状如同弯曲的海浪，表面光滑如玉；它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像瀚海界的海面，透着深邃与威严。
“外来者，你为何闯入瀚海界？”巨大的黑影开口说话，声音如同海浪拍打礁石，带着震耳欲聋的力量，周围的混沌气都被震得剧烈翻涌起来。
翠绿小兽吓得缩成了一团，紧紧躲在李长生的身后。李长生却依旧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黑影，淡淡的说道：“路过。”
“路过？”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瀚海界自诞生以来，从未有外来者能活着‘路过’。你以为凭你这点修为，就能在瀚海界随意行走？”
话音落下，黑影猛地抬起一只巨大的爪子，朝着李长生拍了过来。爪子掀起的风浪如同海啸般汹涌，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周围的混沌气都被这股风浪撕裂，露出了里面虚无的空间。
李长生没有躲闪，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对着袭来的爪子轻轻一点。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与爪子掀起的风浪碰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风浪瞬间消散，黑影的爪子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微微发麻，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它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你到底是谁？”黑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警惕，却也收起了之前的轻视。
李长生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坛陈酿星河酒，打开坛口。浓郁的酒香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在枯荣原时更加醇厚，带着岁月的沉淀与星河的清凉。黑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它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鼻尖轻轻嗅了嗅，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这是……星河酒？而且还是陈了很多纪元的陈酿？”
“是。”李长生点了点头。
黑影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叫瀚海，是瀚海界的守护者。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位来自星河的修士路过这里，给我尝过一口星河酒，那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没想到，今天还能再闻到这样的酒香。”
它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给我尝一口这陈酿星河酒，我可以带你走遍瀚海界，让你看看这里最奇特的景象。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混沌深处的秘密。”
李长生看着它眼中的期待，沉默了片刻，然后倒了一杯酒，递到它的面前。瀚海的巨大头颅微微低下，用它那巨大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口酒杯里的酒液。酒液入喉，一股清凉的暖意瞬间传遍它的全身，那些曾经的记忆——有瀚海界诞生时的景象，有星河修士路过时的画面，有无数年来守护瀚海界的孤独——都清晰地浮现在它的脑海中。
“真好喝。”瀚海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比我之前尝过的那口星河酒，还要好喝。谢谢你。”
李长生收回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酒液入喉，他的眼前也浮现出了一些新的画面——有瀚海界诞生时的汹涌波涛，有星河修士与瀚海交谈的场景，有瀚海独自守护这片海洋的孤独，还有混沌深处那片隐约可见的金色光海。
“你说的秘密，是什么？”李长生终于主动开口询问。
瀚海的巨大头颅微微抬起，看向混沌深处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混沌深处，有一片金色的光海，那里是混沌的起源之地，也是所有界域诞生的地方。传闻，只要能到达那里，就能看到混沌的真相，甚至能获得永恒的生命。但是，那片光海周围布满了最狂暴的混沌气流，还有无数强大的混沌巨兽守护，从古至今，没有任何生灵能到达那里。”
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守护瀚海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能到达混沌深处的生灵。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混沌的漠然，也有星河的气息，还有一种能穿越一切艰难险阻的坚定。或许，你就是那个能到达混沌深处，看到真相的生灵。”
李长生看着混沌深处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坛边缘，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探寻。他从未刻意追寻过混沌的真相，这场孤旅最初只是为了远离熟悉的界域，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个意外的“站点”牵引着，触碰到了更深层的秘密。
“金色光海……”他轻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里没有激动，却多了几分之前从未有过的认真。混沌气在他周身缓缓流动，不再是滞涩的阻碍，反而像是在呼应他此刻的心境，渐渐褪去了灰黑的沉郁，染上了一丝极淡的金芒。
身旁的翠绿小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再缩着身子，而是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混沌深处，小爪子轻轻搭在他的裤脚，像是在无声地表示同行。
瀚海看着他的反应，巨大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声音也放得更缓：“那片光海的位置，只有历代瀚海界守护者知晓。但要抵达那里，必须先穿过瀚海界最深处的‘潮汐眼’——那里是混沌气流与瀚海之力交汇的地方，也是唯一能通往光海方向的通道。只是那‘潮汐眼’每百年才会稳定一次，其余时间，连我都不敢轻易靠近。”
它说着，缓缓摆动巨大的尾鳍，海面随之泛起层层涟漪，涟漪中心渐渐浮现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痕，光痕一路延伸，指向瀚海界深处：“现在，距离下一次‘潮汐眼’稳定，还有三个月。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带你去‘静浪湾’暂住——那里是瀚海界最平静的地方，既能避开狂暴的海流，也能随时观察‘潮汐眼’的变化。”
李长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酒坛，坛口还残留着浓郁的酒香，那香气仿佛与瀚海的波涛声、混沌气的流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指引。他想起了枯荣原上青禾的期待，想起了碎星渊的星骸、幻雾海的幻象，这些片段不再是孤立的过往，反而像是一条条线索，正朝着“混沌深处”这个终点汇聚。
“好。”他没有过多犹豫，干脆地应了一声。这一次，不再是“路过”，而是带着明确的等待，朝着一个未知却充满引力的目标前行。
瀚海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巨大的身体轻轻下沉，露出宽阔平坦的背部，如同一片移动的陆地：“上来吧，‘静浪湾’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我载你们过去。那里有常年不谢的‘海萤草’，晚上会发出淡蓝的光，小兽应该会喜欢。”
翠绿小兽眼睛一亮，立刻顺着瀚海的鳞片爬了上去，在它背上好奇地踱来踱去，时不时用爪子拨弄一下附着在鳞片上的细小水珠，水珠落在海面上，溅起细碎的银花。
李长生提着酒坛，轻轻一跃，稳稳落在瀚海的背上。瀚海的鳞片虽然坚硬，却带着海水的温润，踩在上面，竟比枯荣原的土地还要安稳。他坐下身，将酒坛放在身边，目光投向瀚海界深处——那里的海面颜色越来越深，从湛蓝渐变为墨蓝，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瀚海缓缓游动起来，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海浪在它身后分出两道水幕，如同为他们开辟出一条专属的道路。沿途，能看到成群的“流光鱼”从海水中掠过，鱼身泛着七彩的光芒，在深海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轨；还有扎根在海底的“擎天藻”，藻叶长达数百丈，顶端托着晶莹的水珠，水珠折射着混沌中罕见的微光，像是悬浮在海中的星辰。
翠绿小兽趴在瀚海的背上，一会儿追着流光鱼的光影跑，一会儿又凑到边缘，好奇地看着海底的擎天藻，偶尔发出几声轻快的低吼，打破了深海的宁静。李长生偶尔会摘下一颗酒坛里浸泡的星核果（那是他在碎星渊随手放入的），递给小兽，看着它抱着果实啃得不亦乐乎，眼中的平静里，渐渐多了几分属于“同行”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海面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淡蓝色的光芒从深海中透出，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片连绵的光海。瀚海缓缓停下，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到了，这里就是‘静浪湾’。”
李长生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海湾被一圈巨大的珊瑚礁环绕，珊瑚礁上长满了淡蓝色的海萤草，草叶上的荧光汇聚在一起，将整个海湾照得如同白昼。海湾的海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海底铺满了白色的细沙，细沙中偶尔有彩色的小蟹爬过，留下细碎的痕迹。更奇特的是，这里没有一丝风浪，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连混沌气到了这里，都变得温顺起来，轻轻拂过海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三倍，三个月的等待，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月。”瀚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体贴，“你们可以在湾边的‘珊瑚礁台’上暂住，我会每天来这里查看‘潮汐眼’的变化，有任何情况，随时可以唤我。”
李长生站起身，抱着翠绿小兽，轻轻跃到珊瑚礁台上。礁台平整宽阔，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海水气息，海萤草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映得他周身的淡金芒更加清晰。他回头看向瀚海，微微颔首：“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非人类的生灵说“谢”，简短却真诚。瀚海巨大的眼中泛起笑意，尾鳍轻轻摆动，在海面留下一道温柔的水痕：“等‘潮汐眼’稳定，我会再来找你们。”说完，它缓缓沉入海中，只留下一圈圈渐渐消散的涟漪。
翠绿小兽从他怀里跳下来，在礁台上欢快地跑了几圈，然后停在一株海萤草前，用鼻尖轻轻碰了碰草叶，草叶上的荧光瞬间亮了几分，像是在回应它的好奇。李长生走到礁台边缘，望着平静的海面，打开酒坛，倒出一杯星河酒。酒香与海萤草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格外清冽。
他仰头喝下酒液，眼前再次浮现出画面——这一次，不再是过往的“站点”，而是一片朦胧的金色光海，光海深处，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闪烁，像是无数界域的缩影，又像是混沌最初的心跳。
“混沌的真相……”他轻声呢喃，指尖的酒液滴落在海面上，与海水相融的瞬间，海面竟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金芒。他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或许会是这场孤旅中最平静的等待，但这份平静背后，藏着通往未知的入口。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推开那扇门。
海湾的风轻轻吹过，海萤草的光芒在风中摇曳，翠绿小兽的轻吼声、海浪的轻拍声，还有酒坛里星河酒的醇香，共同构成了瀚海界独有的宁静。李长生坐在礁台上，望着混沌深处的方向，眼中没有了漠然，只有一份沉静的期待——期待三个月后的“潮汐眼”，期待那片金色光海，更期待这场孤旅，能真正找到它的意义。
落魄谷中寒风吹，春秋蝉鸣少年归。
荡魂山处石人泪，定仙游走魔向北。
逆流河上万仙退，爱情不敌坚持泪。
宿命天成命中败。仙尊悔而我不悔。
混沌深处的风似乎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凉意，李长生坐在珊瑚礁台上，指尖的星河酒香尚未散尽，便被瀚海界特有的咸湿气息轻轻裹住。他望着眼前平静如镜的海面，那片深蓝像是一块被时光打磨过的宝石，将混沌气的灰黑与海萤草的淡蓝揉成了柔和的光晕，连呼吸都仿佛变得慢了几分。
身旁的翠绿小兽早已没了最初的拘谨，它踩着礁台上细碎的珊瑚碎屑，追着一只从海水中跃出的流光鱼——那鱼身泛着青紫色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又落回海面，溅起的水珠沾在小兽的绒毛上，像是缀了几颗细碎的星辰。小兽“嗷呜”叫了一声，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显然对这新奇的玩物兴致勃勃。
李长生低头看着它，指尖无意识地在酒坛边缘摩挲。自离开枯荣原后，这只小兽的变化愈发明显，不再是最初那只只懂警惕低吼的生灵，反而多了几分孩童般的鲜活。他忽然想起青禾在枯荣原“荣”时的笑容，想起她抱着荣生果时眼中的温柔，心中那片曾被混沌漠然覆盖的角落，像是被这些细碎的画面悄悄焐热了一角。
“哗啦——”
pS：户晨风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