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利刃,刺破厚重积雪,为这片死寂的雪岭镀上一层冰冷的辉光。
空间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菱安一身素衣,立于双泉之间,手中紧握着那柄通体剔透、寒气森然的寒菱剑。
她心念一动,左右两道截然不同的灵泉瞬间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两条晶莹的水龙,盘旋而上,疯狂灌注进剑身之中。
剑身剧震,那两个以她与叶寒舟心头血烙印的古篆——“同生”,陡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黑一白,交相辉映,宛如两颗心脏在剑中同时搏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顺着剑柄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就是现在!
苏菱安凤眸一凝,手腕翻转,对着虚空猛然斩出一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无声的涟漪。
然而,这涟漪所过之处,空间内原本缓缓流淌的时间层,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透过这道裂口,她清晰地看到,外界那漫天飞舞的狂风与暴雪,在这一刹那,诡异地凝滞了。
一片雪花,就那么僵在半空,维持着飘落的姿态,纹丝不动。
一息之后,时流愈合,外界的风雪恢复了咆哮。
苏菱安收剑而立,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力量,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你说共命是诅咒?我偏要它,成为我主宰一切的命谕!”
她心念微动,寒菱剑化作流光没入古玉。
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钥匙,正是昨夜雪婆婆悄悄塞给她的。
钥匙古朴厚重,正面是双泉交汇的图腾,与她空间内的景象如出一辙。
翻过背面,一行冰冷的铭文烙印其上:“开祠之日,血祭归位”。
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触感,苏菱安的眸光幽深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带着血海深仇的重量:“等我,把你们欠我苏家、欠我镇远镖局的,一刀一刀,亲手讨回来。”
不远处,盘膝坐在泉边的叶寒舟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夜调息,他体内的寒毒已退去七分,面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唯有裸露在外的经脉中,仍残留着淡淡的紫色痕迹,触目惊心。
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只是静静地望着苏菱安决绝的背影,那背影孤傲、挺拔,却也单薄得让人心疼。
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略显沙哑:“我昨晚……梦见你娘了。”
苏菱安的身形猛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叶寒舟的视线越过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缓缓说道:“那年叶家被灭门,火光冲天。是她,苏伯母,她把我从火场里背了出来。我记得她对我说,‘叶家的刀,天生就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它只能护着苏家的人’。”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苏菱安的心上。
叶寒舟抬起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玉,那玉的质地、色泽,竟与苏菱安的古玉空间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恰好是另一半。
“然后,她把这块玉塞进了我的手里,说,和你那块,是一对。”
他抬起眼,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苏菱安震惊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是你的锁,苏菱安。我是你命里……早就该相逢的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
墨鸦单膝跪地,金属打造的机关臂“咔哒”一声弹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卷轴呈了上来,上面是天罗阁独有的飞鹰印记。
“东家,天罗阁急报!”
苏菱安接过卷轴,指尖一划,火漆应声而碎。
信上内容触目惊心:影阁将于三日后,在北境主泉祭坛举行所谓的“启神仪式”,他们网罗了北境十万生魂,欲以此为祭品,唤醒沉睡在祭坛之下的上古蛊神!
而在信末,附着一张祭坛核心的简图。
图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其上星辰刻度繁复无比,标注着三个字——北斗镇魂盘!
苏菱的心脏骤然一缩。
这正是她镇远镖局失传已久的镇派之宝,也是开启苏家神器的唯一钥匙!
墨鸦的声音沉重如铁:“老参军已率领残部潜伏在北境雪原,只等东家一声令下,便可策应。”
苏菱安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意沸腾。
她没有立刻下令,而是转身走到空间中央,将刚刚炼成的寒菱剑,狠狠插入了两泉交汇的地面!
轰隆——
整个空间发出清越的鸣响,双池灵泉仿佛受到了召唤,竟开始倒流回古玉之中。
在她们脚下,地面缓缓裂开,一尊巨大的石台从地底升起。
石台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万器归宗!
苏菱安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四个字,唇边漾开一抹复杂的笑意:“娘,你说过,这方空间需要以真正的血器才能彻底唤醒。今日,我献上了第一把。”
话音落下,石台仿佛感应到了寒菱剑上“同生”的气息,猛地一震,光芒大放!
石台表面轰然开启,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地下熔炉阵列,以及旁边一排排延伸至黑暗深处的百格器架,森然如兵冢。
苏菱安毫不犹豫,取出那把沾染了赵王心头血的噬心匕首,将它郑重地放在了百格器架的第一个位置上。
她凝视着那空荡荡的后续位置,声音冰冷而疯狂:“接下来,我要让影阁每死一个人,就为我在这兵冢之上,铸一把刀!”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一步步走向叶寒舟。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眉宇间因她刚才的话而流露出的阴郁与担忧,忽然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抚平了他紧锁的眉头。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苏菱安猛地踮起脚尖,吻住了他冰冷的唇。
叶寒舟整个人都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吻,不带半分情欲,只有决绝与宣告。
一触即分,苏菱安退开半步,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你说你是我的刃?好啊——那从今往后,我砍向谁,你就毒死谁。”
轰隆!!!
她话音未落,空间之外,雪岭之上,万里无云的晴空竟毫无征兆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道赤金色的雷光在裂缝中翻涌,最终汇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瞳,没有丝毫感情,就这么冷冷地俯视着下方雪岭中的一切生灵。
一股来自苍穹的、无可匹敌的威压,轰然降下!
苏菱安霍然抬头,迎着那苍天之眼,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绽放出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想罚我?那你也得先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共命之主’!”
那巨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目光化作无声而沉重的压力,笼罩了整片山脉。
原本停滞的风,此刻仿佛被激怒了一般,以十倍的狂暴重新呼啸起来,卷起千堆雪,势要将那两个胆敢挑衅天威的身影彻底撕碎。
天威之下,苏菱安缓缓收回目光,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个吻的冰冷触感。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