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炼器室内,没有丝毫犹豫。
苏菱安素手一扬,一座崭新的熔炉拔地而起,炉身古朴,却透着一股吞噬万物的森然气息。
她神情冷肃,将那一只只盛满叶寒舟凝固毒血的玉瓶尽数开启,暗紫色的血块如同最邪恶的宝石,被她毫不怜惜地铺满了整个炉心。
紧接着,三片闪烁着寒芒的玄铁砂与那柄断裂的残剑碎片一同被投入炉中。
她深吸一口气,引动空间左侧池中那泓神秘的紫泉,泉水如同一条温顺的紫色灵蛇,缓缓注入炉底。
“轰!”
一簇幽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炼器室映照得如同鬼魅。
炉壁之上,紫泉与毒血交融的蒸汽扭曲升腾,竟幻化出一张张痛苦而狰狞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嚎。
炉心正中,一张最为清晰的面孔缓缓凝聚,五官模糊,却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邪异与高傲——正是那上古蛊神的残影!
“桀桀……凡人血肉,也敢觊觎本神之力?”阴冷的神念如钢针般刺入苏菱安的脑海。
苏菱安非但不惧,嘴角反而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她猛地一咬舌尖,一股精纯的鲜血破唇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直直喷入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你不是想找个身体夺舍吗?”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我给你一个家!”
精血落入炉中,仿佛滚油泼入烈火,整座熔炉轰然炸响!
那幽绿色的毒火竟如有了生命般猛然倒卷,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朝着苏菱安天灵盖抓来!
然而,就在毒火即将触及她发丝的刹那,炉底猛地亮起一道古朴深奥的血色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赫然是她苏家镇远镖局的雄狮印记!
正是她之前无意间用那枚古玉边缘在炉底刻下的痕迹。
此刻,这道由她精血激活的符文仿佛化作无上敕令,爆发出镇压一切邪祟的浩然之气,竟硬生生将那倒卷的毒火死死压回了炉中!
蛊神残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却再也无法冲破分毫。
苏菱安眸光一凝,时机已到!
她并指如剑,取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以气御针,竟从那翻腾的幽绿毒火中牵引出一缕缕比发丝更细的火线。
火线缠绕上已然熔化重塑的剑胚,随着她的心意,在滚烫的剑脊上雕琢起来。
一笔,一划。
“同生”二字,力透剑骨。
每刻下一笔,剑身便剧烈地颤动一次,发出的嗡鸣声从沉闷到高亢,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生命正在被强行唤醒。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柄短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尖锐剑鸣,一道浓郁的紫光从剑身爆射而出,目标,直指苏菱安的心口!
这一击快得超乎想象,带着必杀的怨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鬼魅般地挡在了苏菱安身前。
是叶寒舟!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立于炉前,竟是想也不想,徒手抓向了那道致命的紫光!
“嗤啦——”
皮肉烧灼的恐怖声响传来,他的手掌在接触到紫光的瞬间,血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消融,转眼间已是白骨森森。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一刻,他混沌的双眼中竟闪过一丝惊人的清明,用尽全身力气,对她低吼出四个字:“别碰……它的‘心’。”
话音刚落,那丝清明瞬间消散,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后倒去,浑身剧烈抽搐。
“叶寒舟!”苏菱安惊呼一声,冲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从他怀中滑落了一样东西——一张被烧焦了一半的画像。
画中,是一位温婉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女子的眉心,有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那位置,那形状,竟与她与生俱来的胎记,分毫不差!
“叶家小姐……她……竟真的逃出生天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雪婆婆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画像,浑浊的老她终于不再隐瞒,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道出了那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血腥真相。
“当年,叶家掌握着‘双泉共鸣’的无上秘术,可以此唤醒并驾驭上古蛊神之力。先帝忌惮此等逆天之力,便联合了影阁,设下‘通敌叛国’的毒计,一夜之间,屠尽叶氏满门。唯有当时怀有身孕的叶家小姐,在忠仆的掩护下,携带着一枚古泉碎片侥幸逃出……她临终前,将自己最后一丝血脉与古泉之力尽数封印于贴身玉佩之中,托付给了世代交好的盟友——镇远镖局的当家主母,也就是……你的母亲。”
雪婆婆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菱安,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不是偶然得到这枚古玉。你,就是叶家流落在外的唯一血脉,是与这蛊神之力天生绑定的……真命共命者!”
苏菱安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浑身剧震,可她却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流一滴泪。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烧焦的画像贴身收好,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淬着无尽恨意的嗤笑:“所以说,我爹娘的死,镖局的灭门,都是因为护着我的这个身世?”
她没有等雪婆婆回答,猛然转身,重新走向那两池泉水。
她先是将叶寒舟那只腐烂见骨的手浸入右侧的金泉之中,温润的泉水立刻包裹住伤口,阻止了腐烂的蔓延。
同时,她引动左侧的紫泉,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强行灌入叶寒舟的经脉!
“既然你们都把我当成一把钥匙,”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寒意,“那我就用这把钥匙,为你们打开地狱之门!”
她伸手探入仍在翻滚的熔炉,取出了那柄新炼成的短匕。
匕首通体墨黑,却有紫金色的纹路在刃面上缓缓流淌,而在匕首与剑柄相接的心口处,赫然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的血色晶石——那正是被她精血与镖局印记强行镇压封印的蛊神残念!
她低头看着这柄凶器,仿佛在对情人低语:“就叫你‘噬心’吧。从今往后,你的食物,只有影阁那些狼心狗肺之人的心。”
话落,她手腕一翻,竟将噬心匕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叶寒舟心口左侧三寸之处!
这一刺,精准无比,避开了所有重要脏腑,却又恰好刺中了他体内蛊毒的核心。
匕首上的蛊神残念与他体内的蛊毒瞬间产生了一种邪异的共鸣!
刹那间,叶寒舟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化作了一对冰冷的金色竖瞳!
周身无法控制的毒气疯狂涌出,竟在他背后凝聚成一对半透明的、布满诡异纹路的蛊翼虚影。
苏菱安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冰冷的脸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你说过,要当我的刀。现在——我为你开刃。”
话音未落,她胸口那枚与她血脉相连的古玉骤然滚烫,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一句她从未想过的话语脱口而出:
“愿我夫,百病不侵,万毒辟易。”
这是祝福,也是命令。
言出,法随!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叶寒舟体内的蛊神之力仿佛听到了天敌的敕令,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竟开始疯狂退散!
他体内肆虐的寒毒,也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逆转、消融!
苏菱安自己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将心中所想的“祝福”,变成了现实。
而远在千里之外,一座阴森的地下宫殿中,端坐于骸骨王座之上的蛊母猛然抬头,她手中一只刚刚培育完成、用以监视叶寒舟气息的本命蛊虫,竟“噗”的一声自燃成灰!
蛊母那张美艳而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与恐惧,她失声嘶吼:“言出法随……那个贱种,她……她竟然继承了叶家传说中的‘天语者’血脉!”
空间之内,叶寒舟的气息渐渐平稳,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
苏菱安静静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滚烫的胸口。
一切的谜团,所有的力量,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外界的天色,仍被深沉的夜色与风雪笼罩。
但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一股足以搅动乾坤、颠覆皇权的力量,正在悄然间,完成它的第一次吐纳,等待着它的主人,在天明之时,挥动它,撕裂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