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终究是凝结成了实质。盛京那虚假的宁静,在这一日清晨,被一阵急促如雨点般的马蹄声悍然踏碎!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靖北王府别苑那扇多日未曾为外人开启的朱红大门前。来的并非寻常信使,而是一队身着明光铠、腰佩御刀的宫廷禁卫,为首者,赫然是皇帝身边另一位心腹首领太监,曹正淳!
曹正淳手持一卷明黄绫帛,面色肃穆,眼神锐利,立于门前,无需他开口,那无形的威压已然让周遭空气都为之凝固。他清了清嗓子,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别苑内外的沉寂:
“圣旨到——!陈天纵接旨——!”
大门缓缓开启,陈天纵依旧是一身青衫,缓步而出。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在秋风中显得身形有些单薄。他目光扫过门外肃杀的禁卫与面色冷峻的曹正淳,微微躬身:“臣,陈天纵,恭聆圣谕。”
曹正淳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声音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急报,极北之地,上古秘境‘玄幽渊’异动频生,灵气暴乱,冰原开裂,更有不明魔物踪迹隐现,边关告急,黎民不安!此乃关乎国本、涉及人族存亡之大事!”
“咨尔靖北王府司马陈天纵,才识卓绝,尤擅古韵诗道,于天地意境别有感悟。值此危难之际,朕心忧边陲,特命尔为钦差巡察使,赐尚方剑,持节北行,全权负责探查‘玄幽渊’异动之根源,厘清祸患,安抚边民,必要时,可调动北境沿线一切资源,便宜行事!”
“国难当头,卿乃栋梁,切莫推辞,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曹正淳将卷起的圣旨递向陈天纵,脸上是程式化的、却不容置疑的威严:“陈大人,陛下对您寄予厚望,边关危急,还请即刻准备,北上赴任吧!”
陈天纵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指尖能感受到绫帛冰凉的质感。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凝重”与“毅然”,躬身道:“臣,领旨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曹正淳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禁卫,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同来时一般迅疾地消失在长街尽头。
别苑大门缓缓合拢。
陈天纵握着那卷圣旨,站在原地,脸上的“凝重”迅速褪去,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冷。
上古秘境异动?边关告急?
说辞冠冕堂皇,理由无懈可击。
但他岂能不知?
这分明是阳谋!是陷阱!
皇帝无法在盛京城内,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公然对他动手,便借这“国难”之名,将他调离权力中心,派往那遥远、混乱、且充满了未知危险的极北边境!
“玄幽渊”?他从未听说过此地。所谓异动、魔物,是真是假?即便为真,其中凶险,恐怕也远超常人想象。皇帝此举,无异于将他这头“困兽”,驱赶向一个更为险恶、更便于“意外”发生的绝地!
赐尚方剑,许便宜行事?不过是麻痹他的烟雾,让他无法以“无职无权”推脱。一旦他离开盛京,远离了靖北王府的潜在庇护,远离了各方势力的视线,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北境,是生是死,是遭遇“魔物”袭击,还是“探索秘境”不幸遇难,还不是由皇帝暗中操控?
此去,既是边关,亦是绝局!
灰隼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阁主,此诏……”
“我知道。”陈天纵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那明黄的色彩,此刻看来如此刺眼。
皇帝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这看似重用、实为放逐与谋杀的诏书,便是那最终撕破脸皮的战书!
他缓缓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与万里河山,看到了那片被冰雪覆盖、危机四伏的苦寒之地。
去,还是不去?
不去,便是公然抗旨,坐实了“不臣之心”,皇帝立刻便有充足理由调动大军围剿,届时便是彻底撕破脸面的全面开战,盛京顷刻间化为修罗场,必将生灵涂炭,也必将打乱他所有的布局与修行。
去,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路是皇帝布下的天罗地网,是未知的秘境凶险,是孤立无援的绝境。
几乎没有选择。
陈天纵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他轻轻摩挲着圣旨的边缘,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起了一簇炽烈的火焰。
绝境?
不,这或许……也是契机!
远离盛京这权力漩涡的中心,远离皇帝的近距离监视,在那片广袤而原始的天地间,或许更能让他心无旁骛,彻底放开手脚,去冲击那最后的境界!去验证他那“唯心六境”的至高理念!去迎接属于他自己的……真正风暴!
“灰隼。”
“属下在!”
“传令下去,”陈天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阴阳阁,按照既定计划,全面转入‘深潜’状态,非我亲令,不得妄动。福伯坐镇盛京,统筹一切。你,挑选一批绝对忠诚、实力足够的精锐,三日后,随我……北上!”
他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这居住了许久的别苑,目光复杂,却终究化为一片坚定。
“这盛京的棋,暂且告一段落。”
“下一局,我们在北境……接着下!”
皇诏降临,逼出京城。
前路是万丈深渊,亦是……潜龙出渊,直上九霄之始!
盛京的风暴暂歇,而北境的冰原之上,一场更加波澜壮阔、决定命运的对决,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