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深秋,在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权力洗牌与血腥厮杀后,竟意外地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之中。
朝堂之上,因柳公权与三皇子倒台而空出的职位,在七皇子李玹有条不紊的运作与皇帝的默许下,被迅速填补。新上任的官员大多谨慎持重,或是李玹的亲信,或是在此次风波中保持中立的实干派。往日里党同伐异、唇枪舌剑的景象大为减少,议事氛围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和谐”。奏章的内容,也多集中于漕运、边饷、水利等具体政务,仿佛那场席卷朝堂的风暴已然彻底过去,留下的只是一片需要精心打理、休养生息的沃土。
市井之间,关于柳党罪行与陈天纵“诗剑显圣”的议论热潮,在官府有意无意的引导和时间的冲刷下,也渐渐平息。说书人换上了新的传奇话本,茶楼酒肆的谈资回归了风花雪月与奇闻异事。百姓们为生计奔波,似乎已将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封存于记忆角落。盛京的街巷,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与喧嚣,只是那喧嚣之下,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静。
甚至连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势力——损失惨重的玄天宗、蠢蠢欲动的江湖帮派、心怀叵测的北狄探子,也都如同冬眠的毒蛇,收敛了所有气息,蛰伏起来,不再有任何明显的动作。整个盛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所有波澜,进入了一段难得的、风暴过后喘息般的宁静期。
然而,这宁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虚假。
靖北王府别苑,依旧是那副门庭冷落、药香萦绕的景象。陈天纵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静坐,或是于院中缓步。他不再刻意伪装重伤,但气息内敛,神色平和,仿佛真的只是一位需要静养的文人。只有偶尔在无人之时,他眼中才会掠过一丝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光芒。他在利用这难得的平静,全力消化福伯的点拨,纯化心念,巩固那已然松动、只待最后一跃的境界壁垒。同时,他也通过灰隼,密切关注着阴阳阁依照新理念进行的内部调整与缓慢扩张。
皇宫大内,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皇帝李圭按时临朝,处理政务,赏罚分明,展现出一位中兴之主的勤勉与气度。但只有最贴近他的心腹,如高力士之流,才能感受到那平静外表下,日益累积的冰冷与焦躁。御书房内,关于禁忌古阵的研究与筹备,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加紧进行。钦天监的观测记录、内务府从秘库中调取的古老卷宗,不断被送入宫中。皇帝的目光,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投向靖北王府别苑的方向,那眼神深处,是掩饰不住的忌惮与一丝……迫不及待。
七皇子府,李玹在这段平静期中,声望与势力与日俱增。他礼贤下士,勤于政务,在朝臣中赢得了“仁厚贤明”的美誉。他并未再派人直接接触陈天纵,仿佛默认了对方“归隐静养”的姿态。但他府中往来的人员愈发复杂,除了朝臣,更多了许多地方大员、军中将领的代表。他在不动声色地编织着一张更为庞大、也更为牢固的权力网络。对于陈天纵,他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既不过分亲近引来父皇猜忌,也不疏远得罪这位拥有恐怖实力的“隐士”。
玄天宗等江湖势力,在遭受重创后,似乎真的认清了形势,变得异常安静。但其宗门内部,暗流依旧涌动。损失的仇恨不会轻易消散,只是在等待一个更适合的时机,或者……一个更明确的信号。
这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阳光依旧,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潜伏在深海之下的巨大阴影,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浮。
这是一种默契的停战,也是一种最后的准备。
皇帝在准备他的绝杀之阵。
陈天纵在准备他的境界突破与理念实践。
七皇子在准备他的权力登顶。
各方势力在等待,等待这场注定无法避免的终极碰撞,将会以何种方式爆发,又将把帝国的命运带向何方。
靖北王府别苑的书房内,陈天纵放下手中一枚刚刚收到的、来自北境靖北王的密信,信上只简单询问了他的近况,并提醒他“盛京非久留之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深秋清冷的空气涌入。
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悠然飘过。
但他知道,这宁静,持续不了多久了。
风暴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也最为致命。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已然臻至圆满的力量,以及心海中那片愈发清晰、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彻底展开的“诗界”。
平静,即将结束。
而他,已然做好了迎接最终风暴的全部准备。
只待,那第一声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