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柠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表面维持的平静。皇帝不惜动用禁忌古阵的决心,让陈天纵清晰无比地认识到,妥协与退让的空间已不复存在。留给他的时间,远比预想的更为紧迫。
然而,就在这杀机四伏、亟需力量突破困局的关键时刻,陈天纵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修为在达到【意境·法理】的巅峰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
这种凝滞,并非寻常修炼中灵力积累不足,或是感悟不够。恰恰相反,他体内的力量早已充盈澎湃,对诗词意境的领悟与驾驭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满江红》的怒涛剑意、《侠客行》的杀伐决绝、《水调歌头》的超逸辽远……种种意境信手拈来,圆融通透,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动天地之力,显化异象,已然超越了寻常意境修士的范畴。
但,那层通往【域境·我心】的壁垒,却依旧坚不可摧,如同横亘在眼前的透明琉璃,看得见对面的风景,却始终无法跨越。
他尝试过无数次冲击。
有时,他静坐于庭院之中,将精神力无限蔓延,试图与这方天地更深层次地交融,去捕捉那构成世界的基础“法理”,希望能以自身意境为核心,构建出独属于自身的“领域”。但每每在即将触及那玄妙门槛的刹那,便感到一种无形的排斥与隔阂,仿佛他自身的存在,与这天地固有的规则之间,存在着某种根本性的不协。他的意境再强,也像是无根之萍,无法真正扎根于此方世界,无法做到“我心即天心”。
有时,他于识海之中,全力催动那浩瀚的“诗界”雏形,试图将其由虚化实,由意凝域。无数诗词文字化作流光飞舞,意境交织,衍化出江河奔流、日月轮转、沙场鏖战、儿女情长……景象瑰丽磅礴,几近真实。但这“诗界”始终局限于识海,如同一个精美却封闭的泡泡,无法将其力量真正投射、覆盖到外界现实,更无法在其中制定属于自己的“规则”。
他缺少一个关键的“支点”,一个能将自身无限心念与外部大千世界连接、锚定的核心。
是积累还不够?还是方向错了?
陈天纵披衣起身,在寂静的庭院中缓缓踱步。秋夜的寒露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未觉。
《太上章》中关于“域境”的记载语焉不详,只强调“心念所至,领域自成”,更偏向于一种唯心唯我的感悟。而他所创的“唯心六境”,更是前无古人的道路,无先例可循,无师长可问。每一步,都需他自己在黑暗中摸索。
他能感觉到,【域境】的关键,在于“界限”的打破与“定义”的权力。不再是顺应、利用天地间的法理,而是要凌驾其上,或者说,以自身之心念,重新定义一方天地的法理!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积累,更是一种认知层面的彻底蜕变,一种对“自我”与“世界”关系的根本性重构。
“我心即天心……”他喃喃自语,目光穿透重重夜幕,仿佛要看清这世界的本质,“可若‘我心’与‘天心’本就相悖,又当如何?”
是强行让世界屈从于我的意志?
还是寻找一种能与世界共鸣,却又超然其上的独特频率?
他陷入深深的思索。过往的经历、读过的典籍、感悟的诗词意境,如同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碰撞,却始终差那最后一线灵光,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答案。
这种明明拥有强大力量,却困于认知瓶颈,无法更进一步的滞涩感,比任何外部的压力都更让人焦灼。尤其是在明知强敌环伺,杀局将临的时刻。
他停在院中那株青松之下,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历经风霜而不倒的坚韧生命力。
自己的力量,自己的道,究竟该如何踏出这最关键的一步?
难道,真的要在那禁忌古阵的生死压迫下,才能于绝境中窥得一线契机吗?
陈天纵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不,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外部的压力。
必须靠自己,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找到那条通往【域境】的路!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它的怀抱中。万籁俱寂,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静谧。
在这看似宁静的院子里,却隐藏着一股暗流。院中人的思绪,它们如同汹涌的波涛,在平静的表面下奔腾不息。这些思绪或深或浅,或急或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而又神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