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空气凝固如同坚冰。
皇帝李圭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那双平日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冰窟,扫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刘御史与大理寺卿,更扫过手中那三份来自不同渠道、却指向同一目标的铁证。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却并未立刻爆发,而是化作了一种更为可怕的、冰冷的死寂。
他没有去看那些证据,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外渐亮的天色,声音平稳得令人心悸:“高力士。”
“老奴在。”高力士躬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传朕口谕。”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着禁军统领,即刻率兵包围宰相府、三皇子府。府内一应人等,不得出入。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是!”高力士心头一凛,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要行雷霆手段了。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出去传令。
跪在下方的刘御史与大理寺卿闻言,更是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他们知道,这天,真的要变了!
皇帝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回手中的证据上,指尖在那记录着西山袭杀计划的纸卷上轻轻摩挲,眼神愈发幽深。柳公权,李琮……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儿子!竟敢将手伸得如此之长,行事如此毫无顾忌!
与此同时,宰相府与三皇子府。
几乎在皇宫禁军调动的同时,潜伏在府外的“铁鹰”及其麾下,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来了!”“铁鹰”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所有人,按照预定计划,收紧包围圈!没有命令,不许放走一只苍蝇!”
阴阳阁的人马如同收紧的渔网,更加严密地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他们与即将到来的禁军,形成了一道内外双重、插翅难飞的死亡囚笼!
府内,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收到了风声。
宰相府。
柳公权一夜未眠,正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当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地禀报府外已被不明身份人马封锁,并且看到远处有禁军火把长龙正迅速逼近时,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更没想到,皇帝竟然毫不犹豫地直接动用了禁军!这是要将他柳家连根拔起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在极致的恐惧之后,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戾气,猛地从心底窜起!
“陈天纵!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他状若癫狂,猛地推开管家,冲到书案前,抓起一枚造型奇特的黑色令牌,对着阴影处声嘶力竭地吼道:“启动‘焚城’!启动‘焚城’计划!所有人!所有死士!目标——靖北王府别苑,陈天纵!给我杀!杀了他!!!”
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在彻底覆灭之前,他也要拉着那个毁了他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起下地狱!这是困兽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撕咬!
三皇子府。
李琮同样收到了消息。与柳公权的绝望疯狂不同,他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和碾压的暴怒。
“父皇!你竟然如此对我?!”他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案,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野兽,“还有柳公权那个老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看着府外隐约可见的火光,听着越来越近的甲胄碰撞声,知道自己的皇子生涯,恐怕要到头了。巨大的恐惧与不甘,让他失去了理智。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他狞笑着,对身边的心腹死士头领吼道:“把我们的人都放出去!趁乱冲出去!能杀一个是一个!尤其是那个陈天纵!本王要他死!要他给本王陪葬!”
他也要最后一搏,要用最血腥、最混乱的方式,搅乱这盛京,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命令下达,两只陷入绝境的困兽,终于扯下了最后一丝伪装,露出了最疯狂、最狰狞的獠牙!
柳府与三皇子府中,隐藏最深、也最为悍不畏死的死士,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主人疯狂的指令下,悍然发动了突围与反击!一部分人试图冲破封锁,制造混乱;而更多的,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顾一切地朝着同一个目标——靖北王府别苑,扑杀而去!
他们要在皇帝下旨拿人之前,在自身彻底覆灭之前,完成最后的复仇!
一时间,盛京城内,杀声骤起!
原本只是暗流汹涌的局势,瞬间被引爆,演变成了公开的、血腥的厮杀!
禁军与阴阳阁的人马,在柳府和三皇子府外,与疯狂突围的死士激烈交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而更多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则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以命换命的打法,强行突破了部分封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方向,朝着那座看似平静的靖北王府别苑,汹涌而去!
困兽之斗,最为惨烈,也最为致命!
整个盛京,彻底陷入了混乱与血腥之中。
而此刻,靖北王府别苑门前。
陈天纵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对城中骤然爆发的喊杀声与混乱充耳不闻。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望向那无数杀气腾腾、正向他扑来的黑影,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也嘲讽至极的弧度。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猎物,终于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扑向了猎人布下的最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