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街巷的刺杀,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朔方城平静的表面下激起了圈圈涟漪,却又迅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尸体被周振武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现场也被彻底清理,未在普通军民中引起任何波澜。但高层核心人物心中都清楚,这是来自京城那双黑手的又一次试探与反扑。
陈天纵将遇刺的经过与自己的判断禀报了七皇子李琮。李琮闻讯,只是冷冷一笑,眼中杀意更盛。
“看来,本宫那位好三哥,是坐不住了。”李琮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语气冰寒,“刺杀于你,无非是想制造混乱,或是试探你的深浅,更甚者,是想激怒本王,让本王在盛怒之下做出不智之举。”
陈天纵点头:“殿下明鉴。对方此刻最希望的,便是我们自乱阵脚,或是急于报复,从而露出破绽。”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李琮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将计就计!”
一个更为大胆和精密的计划,在两人的商议中逐渐成型。
数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开始在朔方城小范围内秘密流传:七皇子殿下因陈天纵教习遇刺一事震怒异常,认定是三皇子余孽与蛮族勾结所为,已决意不再等待朝廷裁决,欲派遣精锐,主动出击,对黑狼部实施报复性打击,以血还血!而执行此次秘密任务的,正是战功赫赫、刚刚完成整编扩充的“锐士营”!
为了增加消息的可信度,陈天纵甚至亲自前往“锐士营”营地,进行了一系列看似紧锣密鼓的战前动员与针对性演练,营地里物资调运也明显频繁了许多,一副大战将至的模样。
这精心设计的“诱饵”,很快便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传递了出去。
果然,鱼儿上钩了!
“夜枭”再次带来密报:“阁主,监测到刘明、王朗案中一条未被完全切断的残余联络线被激活了!消息正通过一个我们之前未曾掌握的、极其隐秘的渠道,向外传递,内容正是关于‘锐士营’即将出击报复的情报!接收方……指向黑狼部,但中转环节,隐约有京城方面的痕迹!”
“果然还有漏网之鱼!”陈天纵眼中寒光一闪,“能锁定具体传递人吗?”
“基本锁定,是辎重营一名负责文书归档的老吏,名叫孙福,平时毫不起眼,与刘明有过几次公务往来,但未被列入重点监控名单。此次是他首次主动向外传递高阶情报!”
“好!盯紧他,但不要动他。”陈天纵下令,“同时,让我们在黑狼部附近的耳目提高警惕,注意蛮族的兵力调动,尤其是……看看他们是否会根据这份‘情报’,布置陷阱!”
“明白!”
计划的第一步已然奏效。对方相信了“锐士营”将要出击的假消息,并开始做出反应。
接下来,便是第二步——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陈天纵与李琮商议后,选定了一处名为“断魂谷”的地方作为预设战场。此地距离朔方城约一百二十里,是一处典型的葫芦形山谷,入口狭窄,内里宽阔,两侧山势陡峭,易于设伏,也极易被包围。
李琮秘密调动了绝对忠诚于他的另一支精锐——“陷阵营”,由周振武亲自率领,提前数日,借助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进入断魂谷两侧山岭,构筑工事,埋伏下来。同时,谷地内部也做了些不易察觉的布置。
而陈天纵,则率领着经过补充、人数已达八百的“锐士营”,大张旗鼓地离开了朔方城,一路旌旗招展,毫不掩饰地向着断魂谷方向开进,俨然一副执行报复任务的姿态。
“锐士营”的行军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显得急切,又留给对方足够的反应和调兵时间。
果然,根据天枢楼和前方斥候传回的消息,黑狼部在接到“情报”后,迅速做出了应对。其大首领亲率两千精锐,其中包括了剩余的数百黑狼卫,连夜离开主营,迂回穿插,意图抢先一步占据断魂谷有利地形,打“锐士营”一个措手不及,将其全歼于此,以报巴特尔被擒之仇!
他们完全落入了李琮和陈天纵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两日后,黄昏。
“锐士营”主力如期抵达断魂谷入口。陈天纵命令部队在谷外扎营,做出休整一晚、次日清晨再进入山谷搜索敌踪的姿态。
夜色渐深,营地里篝火点点,巡逻队往来穿梭,看似一切正常。
然而,在营地主帐内,陈天纵正与几名核心军官进行着最后的部署。
“蛮族主力已确认进入断魂谷,正在谷内深处设伏。”陈天纵指着地图,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料定我们明日会进入山谷,却不知,周将军的‘陷阵营’早已在其头顶等候多时!”
“我们的任务,便是在明日凌晨,信号响起时,自谷口向内发动猛攻,将蛮族主力彻底堵死在谷内!记住,此战不为歼敌多少,首要目标是击溃其建制,擒杀其首领,尤其是……那位大首领!”
“诸位,此战关乎北境未来格局,更关乎赵铁山将军的冤屈能否彻底昭雪!望诸位奋勇杀敌,扬我‘锐士’之威!”
“誓死效命!”众军官低声怒吼,眼中燃烧着战意。
次日,天刚蒙蒙亮。
断魂谷内还弥漫着未散的晨雾,显得格外寂静。埋伏了一夜的黑狼部士兵们,正强打着精神,紧握着武器,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预想中懵懂进入山谷的“锐士营”,而是来自两侧山岭之上,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和密集箭雨!
轰隆隆——!
咻咻咻——!
猝不及防的打击,瞬间让谷内的蛮族军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惨叫声、惊呼声、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有埋伏!我们中计了!”黑狼部大首领又惊又怒,嘶声大吼,试图组织抵抗。
但混乱已然形成,“陷阵营”居高临下的打击持续不断,极大地杀伤和震慑着蛮族士兵。
就在此时!
断魂谷入口处,战鼓擂响,号角长鸣!
陈天纵一马当先,手中长剑直指谷内,声音如同惊雷,传遍整个“锐士营”:
“唯心锐士,随我——杀!”
“杀——!!”
八百“锐士营”士卒,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积攒已久的怒火与战意,悍然冲入了断魂谷!他们结成紧密的战斗队形,以简化版“凡境”锤炼出的沉稳心态与强悍体魄为根基,如同烧红的铁犁,狠狠耕入混乱的蛮族军阵之中!
陈天纵依旧冲在最前,他没有再使用消耗巨大的“意境”之力,而是将“识境·观照”运用到极致,精准地把握着战场节奏,引导着部队的进攻方向。他的剑法简洁高效,每一剑都指向敌军最薄弱之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锐士营”的士卒们紧随其后,他们配合默契,攻防一体,将平日训练的内容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些经历过鹰嘴涧血战的老兵,更是勇不可当,如同虎入羊群!
前有“陷阵营”居高临下的远程打击与心理威慑,后有“锐士营”如同钢铁洪流般的正面冲击,被堵在断魂谷内的黑狼部主力,彻底陷入了绝境!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蛮族士兵虽然悍勇,但在失去先机、指挥混乱、地形不利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能各自为战,然后被分割、包围、歼灭!
黑狼部大首领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试图向后突围,却正好撞上了专门负责“擒王”的陈天纵亲自带领的一支精锐小队!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后,大首领身边的亲卫被尽数斩杀,他本人也被陈天纵一剑拍在胸口,震散了内力,吐血被擒!
首领被擒,本就士气低落的黑狼部军队,瞬间彻底崩溃,纷纷跪地请降!
当正午的阳光彻底驱散谷中的雾气时,断魂谷内的喊杀声已然平息。满地皆是蛮族的尸体和丢弃的兵器,俘虏跪了一地。
此役,七皇子李琮麾下联军,以微小的代价,几乎全歼黑狼部主力两千余人,并生擒其大首领!取得了北境近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陈天纵站在谷地中央,看着眼前这辉煌的战果,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一片冷肃。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关门打狗。
这一套组合拳,彻底打垮了黑狼部,也沉重打击了京城那位“三殿下”伸向北境的触手。
他抬头,望向南方。
他知道,这里的胜利,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京城的那场博弈,恐怕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但无论如何,经此一役,他在北境的根基,已然坚若磐石。
“唯心”之名,亦将随着断魂谷的大捷,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