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同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六年之后。
神都依旧繁华鼎盛,车水马龙,人声喧嚣。镇远侯府的门庭却愈发冷落,石阶前的落叶也似乎比别处积得更厚些。偶尔有路人经过,目光掠过那略显斑驳的匾额,眼中或带一丝惋惜,或含几分轻蔑,随即匆匆走开,不再关注。那位因受辱而心智受损、沉寂多年的侯府嫡子陈天纵,早已被绝大多数人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然而,在这看似死水微澜的表象之下,一股潜藏于地底的暗流,已然汇聚成河,悄然蔓延至大楚王朝的方方面面。
密室之内,烛火通明。陈天纵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大楚疆域图前。如今的他已年满十六,身形挺拔,面容褪去了稚嫩,线条分明,虽依旧穿着朴素的青衣,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也寻不到半分痴傻,唯有历经沉淀的冷静与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光。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掠过一座座城池,一条条脉络。这不是普通的地图,上面以极其隐秘的符号和颜色,标注着阴阳阁六年来的经营成果。
“六年了……”陈天纵低声自语,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
这六年,是阴阳阁从无到有,从稚嫩到茁壮的六年。是他在黑暗中默默耕耘,编织一张无形巨网的六年。
财富积累:
天玑楼在青禾与铁算的执掌下,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织锦”计划早已完成初始积累,肥皂、花露水、高度蒸馏酒(如今已改良工艺,命名为“玉烧春”,成为特定圈子里的抢手货)仅仅是明面上的生意。通过控股、参股、扶持代理人等多种隐秘方式,天玑楼的触角已深入粮行、布庄、车马行、船运乃至部分矿产领域。资金如同血液,通过无数条隐秘的渠道汇入,支撑着整个阴阳阁庞大的开销,甚至拥有了数个秘密储备金库,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青禾已从当年那个敏锐的少女,成长为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幕后“青夫人”,而铁算的账册,也早已从简陋的草纸变成了需要特殊密码才能解读的厚厚卷宗。
情报网络:
天枢楼在文先生的运筹与小乙的执行下,真正织就了一张覆盖大楚乃至周边数国的“暗网”。这张网以神都为中枢,通过酒楼、茶馆、客栈、妓馆、码头、镖局、乃至各级官府衙门中的暗桩,将触角延伸至王朝的每一个角落。重要的军政消息、官员秘闻、江湖动向、边境异动……无数或真或假、或重要或琐碎的信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最终经过文先生和他麾下分析团队的筛选、甄别、串联,化作一份份精准的情报,呈送至陈天纵的案头。小乙也已不再是那个仅靠机灵行事少年,他领导着一支精干的行动队,负责关键情报的获取、重要目标的监控以及内部的肃清,手段愈发老辣果决。如今的神都,乃至大楚,鲜少有能完全瞒过天枢楼耳目的大事。
武力根基:
天璇楼的变化最为直观。在福伯的严厉督导和陈天纵不时以“唯心”理念的引导下,当年那批在荒僻山坳中摸爬滚打的少年,如今已大多成长为气血充盈、目光锐利的精锐。他们不仅将“凡境·形骸”修炼到相当火候,肉身掌控远超同阶武者,更在陈天纵系统性的传授下,开始涉足“识境·观照”的初步修炼,感知力远超常人。石头作为天璇楼的副统领(福伯兼任统领),已是阁内公认的悍将,其“心意桩”稳如山岳,对力量的掌控出神入化,初步领悟了“诗剑道”中几种基础意境的运用。天璇楼麾下,已明确分为明卫(负责重要据点守卫、核心人物护卫)、暗刃(负责刺杀、清除、特殊任务)两部,建制清晰,分工明确。
理念渗透:
“唯心六境”的理论,经过六年的不断完善与实践检验,早已不再是空洞的构想。它已经成为阴阳阁核心成员共同信奉的力量之道。文先生结合自身学识,已将前两境的理论梳理得更为系统,并开始尝试着书立说,以备将来。虽然“唯心”体系尚未大规模对外传播,但其种子,已通过阴阳阁成员的言行举止,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与他们接触的少数人。
陈天纵的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中心的神都,眼神微冷。
这六年,他并非高枕无忧。张家的打压从未停止,从商业到舆论,从未间断。那神秘的精神窥探,也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虽始终未能发现阴阳阁的核心秘密,却也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期间,天枢楼经历过数次内部排查,清除了几个被收买或意志不坚的成员;天玑楼的生意也遭遇过数次官府的刁难和竞争对手的恶性打击,皆被一一化解。
看似平稳发展的六年,实则暗礁密布。他能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或许正在缓缓收紧。只是对方过于谨慎,或者说,阴阳阁的隐匿工作做得足够好,才使得这潜在的危机始终未能爆发。
“六年蛰伏,暗网已成。”陈天纵轻轻卷起地图,密室中只余烛火摇曳,“但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最为致命。”
他深知,阴阳阁这只潜藏已久的巨兽,羽翼渐丰,迟早要浮出水面,直面那来自各方、尤其是来自皇权与旧有利益集团的狂风暴雨。
而这六年中,那些被巧妙规避、被悄然化解的危机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未被发现的、更深层的隐患?
无人知晓。
唯一确定的是,潜龙,已不再满足于深潜。他和他所缔造的阴影帝国,已然做好了准备,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将搅动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天下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