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阁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天玑楼的“织锦”计划带来了稳定的财源,天璇楼的训练也初见成效。然而,陈天纵深知,这一切的根基,终究在于自身实力的强大。外部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张家与那几股不明势力的窥探,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将更多的心力投入到了自身“唯心六境”的修炼上,尤其是卡在“凡境”巅峰已久,那层通往“识境”的壁垒,必须尽快突破。
夜色深沉,镇远侯府,陈天纵的小院内万籁俱寂。他摒弃了日常打坐的床榻,选择直接盘膝坐在院中那棵虬枝盘错的老槐树下。冰凉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寒意,却有助于他保持精神的清明。
双目微闭,呼吸渐缓,直至若有若无。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体内,“凡境·形骸”小成巅峰的掌控力展现无疑,气血如汞,在血管中奔腾不息却又圆融自如;肌肉纤维的每一次微颤,骨骼关节的每一次契合,都清晰无比地映照在心湖之中。这种对内身的绝对掌控,曾带给他强大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但此刻,他追求的是一种超越。
“识境·观照”,关键在于“由内而外”。是将这种洞察自身细微的内视之力,突破血肉皮囊的桎梏,如同水银泻地,蔓延至周身之外的世界。这不仅仅是感知范围的扩大,更是一种感知维度的跃升。
他尝试过许多次。精神力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但每每触及身体表面尺许距离,便如同撞上了一堵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无形墙壁,不仅难以逾越,强行为之甚至会引起精神力的剧烈反噬,头痛欲裂,数日难以恢复。
今夜,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范围的广阔,不再以力硬撼。他回忆起前世所知的“专注”与“穿透”的原理。意念被高度凝聚,不再是无形的潮水,而是如同被千锤百炼后、拧成一股的精细丝线,坚韧而锐利。
他的全部心神,都附着在这根无形的“精神丝线”上,小心翼翼地,将其探出躯壳。
目标,不再是模糊的周围环境,而是身前地面那片刚刚飘落、边缘还带着一丝微卷的槐树落叶。
精神丝线轻柔地触碰叶面。
不再是肉眼看到的轮廓和颜色,一种更加丰富、更加本质的感知涌上心头。他“看”清了叶脉如同人体毛细血管般错综复杂的网络,感受着叶片表面极其细微的绒毛在夜风中几乎无法察觉的抖动,“听”到了叶片内部水分在缓慢蒸发时,那近乎虚无的、分子层面的细微声响。他甚至能“嗅”到叶片本身散发出的、独属于植物的、极其淡薄的生机气息。
成功了第一步!感知突破了自身界限,触及了外物!
陈天纵心中无悲无喜,维持着心神的绝对平静,操控着那根精神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缓缓向下,触及了落叶下的泥土。
潮湿、阴凉、肥沃……更细微的感知传来,泥土中无数微生物活动带来的微弱生机波动,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星辰,虽然渺小,却真实存在。一个远比肉眼所见更加生动、更加细腻的微观世界,通过这根精神丝线,向他敞开了大门。
他维持着这种精妙的感知,开始尝试将丝线变得更“粗”一些,感知的范围以丝线为轴心,缓缓向四周扩张。
一寸、两寸、三尺……
精神力的消耗开始急剧增加,如同开闸的洪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太阳穴如同被重锤敲击,传来阵阵鼓胀的痛感。识海之中,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但他没有放弃。心神死死锚定在那根延伸出的精神丝线上,意志如同磐石,抵御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疲惫与痛苦。他深知,这是突破的关键时刻,如同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一旦松懈,前功尽弃。
就在他感觉那根精神丝线即将因为精神力枯竭而崩断,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的刹那——
“嗡!”
脑海中仿佛有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隔膜被瞬间捅破!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清鸣!
那堵一直阻碍着他的无形壁垒,骤然消失!
原本纤细的精神丝线,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引信的源头!他的感知力,不再是丝线,而是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以他为中心,化作一张无形无质、却无比细腻精密的大网,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张!
一丈、三丈、五丈、十丈!
方圆十丈之内,一切尽收“心”底!
这种感知是立体的,是全方位的,超越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的局限,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基于能量和信息的精神反馈。
他“看”到了墙角石缝里,一只蟋蟀后腿肌肉绷紧,即将摩擦翅膀发出鸣叫的预备动作;“听”到了隔壁院落母亲柳氏睡梦中因担忧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呓语;“闻”到了夜风裹挟而来的、极远处夜市残留的、混杂着各种食物和人群的烟火气息;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隐藏在院外阴影里、负责警戒的福伯,那平稳而内敛的呼吸节奏,体内气血如同溪流般在经脉中运行,以及那旧伤导致的、在数条关键经脉中气血流转时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滞涩与波澜!
十丈领域,了如指掌!
他心念微动,感知集中向福伯的方向。不仅仅能感知其气息,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福伯此刻内心深处,那份对侯府未来的沉重忧虑,以及对自己(陈天纵)那份深藏的、几乎化为执念的期待与守护之心。这是一种对情绪波动的模糊感知,虽不清晰,却真实不虚。
成功了!
识境·观照,初窥门径!
陈天纵缓缓地、如同害怕惊扰什么一般,将外放的精神感知收回。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瘫软在地,不得不伸手扶住身旁粗糙的槐树树干才稳住身形。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冰凉。但他苍白的脸上,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弧度,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喜悦。
从此,他不再仅仅依靠双眼和双耳。十丈方圆,尽在“心”中。任何风吹草动,气息变化,情绪波动,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进,一种对世界认知维度的跨越。
他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银河低垂。在他的感知中,那冰冷的星光似乎也带上了一种独特的、微弱的能量韵律,与这天地,与自身,产生着某种玄妙的联系。
世界,在他的“心”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浩瀚、复杂。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突破的喜悦中,细细体味着全新感知带来的奇妙时,一股极其微弱、带着隐匿和探查意味的陌生精神波动,如同狡猾的泥鳅,小心翼翼地掠过侯府的上空,一闪而逝!
这波动很淡,很轻,若非他刚刚突破,精神感知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敏锐状态,几乎无法察觉!
陈天纵脸上的喜色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果然,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镇远侯府!
潜龙未动,窥探者已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感知力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悄然笼罩着自身小院,融入这沉沉的夜色。
突破带来力量,也带来了更清晰的危机感。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