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阁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天玑楼的财源稳步扩大,天璇楼的训练如火如荼,陈天纵自身的“诗剑道”亦有了“寂灭红尘”这般的突破。然而,作为阴阳阁耳目与大脑的天枢楼,却率先迎来了成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这考验并非来自正面冲撞的刀剑,而是源于阴影中悄然收紧的罗网。
深夜,废弃砖窑的密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文先生与小乙联袂而至,两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尤其是小乙,年轻的脸庞上虽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阁主,”小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将一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密报双手呈上,“我们……我们可能暴露了。”
陈天纵接过密报,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纸张,眼神瞬间沉静如水,唯有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密报上的字迹因为传递者的紧张而略显潦草,但信息却清晰得令人心悸。
密报来自天枢楼安插在城西码头区域的一名底层眼线,代号“泥鳅”。据“泥鳅”冒死传回的消息,今日傍晚,他在码头搬运货物时,无意中听到两名监工打扮的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提及“上面正在查一批新冒出来的小崽子,神出鬼没的,好像跟外城那个早就没人去的破砖窑有点牵连”,另一人则补充说“正在找人画像”、“要挨个盘问附近街面的流浪儿和生面孔”。“泥鳅”心生警兆,冒险借着搬运货物的掩护靠近些许,隐约看到了其中一人挽起袖口时,露出的内衬上绣着一个不起眼的、扭曲如同犬牙的暗色标记。
而这个标记,经过文先生紧急核对阁内收集的各方势力情报,确认正是张家私下蓄养、专司阴私勾当的外围武力——“獠牙卫”的独特标识!
几乎就在收到“泥鳅”密报的同时,天枢楼设立在城南的一个低级联络点——一家看似寻常的包子铺,负责暗中传递消息的伙计也发现了异常。连续两日,都有形迹可疑、目光锐利的陌生汉子在铺子周围看似无意地转悠,目光时不时扫过进出铺子的客人,尤其关注年轻的少年郎,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两条来自不同区域、不同渠道的线索,如同两条毒蛇,最终交汇,指向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结论:张家的“獠牙卫”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正在暗中调查与外城废弃砖窑相关的、近期活跃起来的陌生少年群体!并且,他们可能已经锁定了天枢楼的个别外围人员,甚至摸到了某个低级联络点的边缘!
密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文先生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发抖,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是老朽无能……定是近期吸纳人员时审查不够严密,或是哪次行动不够谨慎,留下了首尾……才引来了这群恶犬的鼻子……”
“现在不是追究根由的时候。”陈天纵打断了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那密报上记载的并非迫在眉睫的危机,“獠牙已露,当务之急,是断尾求生,金蝉脱壳。”
他目光转向小乙,锐利如刀:“‘泥鳅’现在是否安全?”
“已经按照您之前制定的紧急预案,让他立刻停止一切活动,销毁所有可能暴露的物件,通过三号密道,转移到城北预设的安全屋潜伏,断绝一切对外联系。”小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极快地汇报。
“很好。”陈天纵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命令如同冰冷的珠子般弹出,“立刻启动‘金蝉’最高预案!所有与砖窑有过直接接触、或可能被锁定相貌、知晓联络方式的外围眼线、低级成员,即刻起全部进入‘蛰伏’状态,立刻撤离原岗位、原住处,通过不同路线,前往各处指定安全点隐蔽,非核心成员不得横向联系!”
“城南那个包子铺联络点,立刻放弃!人员全部转移,文先生,由你亲自负责扫尾,确保不留下一丝一毫与我阁相关的痕迹,哪怕是一张带字的废纸,也要彻底处理干净!”
“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及骨干,近期非必要不返回砖窑总部,启用备用联络点和加密通讯方式!”
“是!”小乙与文先生齐声应道,转身便要出去安排。
“等等,”陈天纵叫住他们,补充道,“文先生,天枢楼内部,立刻进行一次彻底的自查,尤其是近期半年内新吸纳的所有人员,无论表现如何,背景、行踪、接触过的人,都要重新严审。同时,集中所有分析力量,评估‘獠牙卫’此次行动的规模、深入程度,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是广泛撒网,还是已经锁定了具体目标。”
“老朽明白,定不辱命!”文先生肃然拱手,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陈天纵沉吟片刻,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看到了那隐藏在神都夜色下的无数双眼睛。“通知福伯,砖窑及周边区域的隐蔽等级提升至最高,暗哨加倍,但没有我的命令,天璇楼任何人不得有任何异动,不得与任何可疑人员发生冲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消失,而不是对抗。”
“通知青禾,天玑楼的‘织锦’计划暂时收缩,近期避免任何大宗或异常的物资流入砖窑附近区域,所有商业活动回归最保守状态。”
一道道指令清晰、冷静、有条不紊地发出,如同给一台即将失控的精密仪器重新校准。最初的震惊过后,陈天纵那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决断,如同定海神针,迅速稳定了文先生和小乙慌乱的心神。
“对方目前只是怀疑,凭借一些零碎线索进行试探性调查,并未掌握实证,更未触及我阁核心。”陈天纵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解构一盘棋局,“‘金蝉’预案的目的,就是主动断掉所有他们可能追查的明线、散线,让他们觉得只是打草惊蛇,吓跑了一群无关紧要、或许只是凑巧聚集的小角色。只要核心层不暴露,阴阳阁的根基就动摇不了。”
他看向小乙和文先生,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压力:“这第一次危机,是对天枢楼应变能力的淬炼,也是对阴阳阁这架新生机器能否在压力下存活的考验。我们要让他们无功而返,更要让他们相信,他们的目标,根本不值一提。”
“属下明白!”小乙与文先生重重顿首,眼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被危机激发出的斗志与忠诚。
危机如同突如其来的暗箭,但阴阳阁这艘刚刚启航的舟船,在年轻舵手冷静的指挥下,开始了一场无声而迅疾的应变。如同受惊的章鱼,迅速收缩所有暴露在外的触手,喷出浓密的墨汁,将自身完美地隐匿于深暗的波涛之下。
能否在这第一轮暗处的交锋中安然脱身,将决定这艘承载着希望与野心的舟船,是就此搁浅沉没,还是能借此潜得更深,为未来的破浪前行积蓄更强大的力量。神都的夜色,依旧深沉,而那无声的较量,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