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阁正式成立,内部凝聚力与行动效率显着提升。然而,陈天纵心中并无多少松懈,外部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张家与那神秘精神窥探者的存在,让他对力量的渴求愈发迫切。在处理阁务的间隙,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自身“诗剑道”的深化探索上。
“识境·观照”的突破,让他对能量、对意境、对自身心念的把握达到了新的高度。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借用单首诗词的固定意境对敌,那样虽具奇效,却失之变化,容易被针对。他开始尝试一种更加艰险,却也潜力无穷的道路——将不同风格,甚至意境相悖的诗词力量融于一炉。
他选择的第一个挑战,便是将婉约词的阴柔缠绵与豪放词的阳刚猛烈进行融合。这如同将水与火强行糅合,稍有不慎,便是意境反噬,心神受损的下场。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陈天纵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出扭曲晃动的影子。他屏息凝神,先将状态调整至空明,随即,意识一分为二,如同太极之两仪,各执一端。
他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微蜷,仿佛虚握着一支无形的羊毫软笔,指尖萦绕着一股细腻、哀婉的气息。眼神随之变得迷离而忧伤,周身弥漫开一股萧索、寂寥的意境。口中轻声吟哦,字字带着愁绪: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婉约之意被催发到极致,如江南梅雨,无声浸润,带着蚀骨的阴冷与绵长的哀怨。这意境主“阴”,主“缠”,主“耗”,若用于对敌,便如附骨之疽,不断消磨对手的战意与气血,迟滞其行动,扰乱其心神。
紧接着,他右手并指如剑,骤然刺出!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一股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气势轰然爆发!吟诵之声也变得慷慨激昂,如同沙场战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岳飞的《满江红·写怀》。豪放之意如同火山喷发,炽烈、刚猛、带着一往无前、碾碎一切的决绝。这意境主“阳”,主“破”,主“杀”,剑意所向,无坚不摧!
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可称对立的意境,此刻同时存在于他一人之身!左边是凄风苦雨,愁云惨淡;右边是烈火狂涛,杀气凌霄。密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发出低沉的呜咽。烛火疯狂跳动,明灭不定。
陈天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的识海之中,如同有两头凶兽在疯狂撕咬碰撞,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决堤江河。强行约束这两种冲突的意境,带给他的压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修炼。
但他心志何其坚韧,咬牙死死支撑着。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双手,强行介入两种意境的交界处,并非试图让它们和平共处,而是引导它们以一种危险而动态的方式交织、旋转!
“不能抵消,必须转化……找到那阴阳互济的节点!”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太极图的景象,阴阳鱼眼相互蕴含,对立中藏着统一。
他意念高度集中,从那极致哀婉的“婉约”意境深处,剥离、提纯出一丝最为纯粹的“寂灭”真意——那是对一切生机、一切喧嚣的最终归宿的感悟。同时,从那炽烈刚猛的“豪放”意境核心,凝聚、点燃一点最为本源的“毁灭”意志——那是对一切阻碍、一切敌人的彻底抹除的信念!
寂灭与毁灭,在某种终极的层面上,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对立,而是走向了同一种归宿的不同路径!
“就是此刻!”
陈天纵心中一声低喝,双手在胸前虚合,仿佛怀抱虚空,容纳太极。那原本相互排斥的缠绵剑意与破阵剑意,不再对抗,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核心的吸引,环绕着那“寂灭”与“毁灭”共鸣的奇异节点,开始缓缓旋转、交织!
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更加诡异而危险的意境雏形,在极度不稳定中,艰难地诞生了!
它外表看似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愁与湿冷,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但其内部,却蕴藏着如同火山熔岩般即将爆发的恐怖力量!既有春雨的绵密无声,侵蚀万物,又内蕴着雷霆的狂暴刚猛,一击绝杀!
陈天纵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意境反噬的深渊。他强忍着识海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并指如剑,对着密室角落那根用来测试的特制铁木桩,轻轻一点。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震耳的轰鸣。只有一道灰蒙蒙的、毫不起眼、仿佛由无数细碎雨丝和微弱电芒纠缠而成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出,落在铁木桩上。
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异响。
铁木桩被击中的部位,先是迅速变得暗淡,木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如同被岁月侵蚀了千百年般酥脆腐朽,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瞬间被那“寂灭”之意抽干、终结。紧接着,在那片腐朽区域的最中心,一点极致的、内敛到极点的锋芒骤然闪现,没有爆炸,没有飞溅,只是无声无息地,将那一片酥脆的木质彻底湮灭,化为虚无,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如镜、深达数寸的规则圆洞!
仿佛那块木头,从未在那里存在过一般。
陈天纵猛地收回手指,踉跄后退两步,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已浸透全身。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几乎消耗一空。
但看着铁木桩上那诡异的痕迹,他疲惫的眼中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成功了!婉约与豪放的初步融合,成功了!
这标志着他的“诗剑道”真正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不再拘泥于单一风格,开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变化莫测的独特道路。这融合后的全新意境,他将其命名为——“寂灭红尘”。
虽然只是最粗浅的雏形,消耗巨大,稳定性极差,远未达到圆转如意、信手拈来的地步,但这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它证明了不同诗词意境融合的可行性,为他未来的道路打开了无限可能。
他相信,只要不断修炼,加深对诗词内涵的理解和对自身心念的掌控,未来必能将更多不同情感、不同风格的意境融会贯通。届时,他的“诗剑道”将不再仅仅是“诗”与“剑”的结合,而是达到“心念所至,万法生灭”的至高境界。
而这“寂灭红尘”,便是通往那至高境界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