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水质问题,青韵染坊的试染终于步入正轨。这日清晨,青娘特意让人将软化后的河水装满三个染缸,按照事先算好的比例,分别调配出浅粉、淡绯、深红三种浓度的染料——这是霞帔渐变的核心三色,需从肩头的浅粉自然过渡到下摆的深红,如朝露映霞般无迹可寻。
“掌柜的,咱们先把布全浸在浅粉染液里,再慢慢往深红缸里挪?”李伯拿着准备好的细麻布,试探着问道。这是染坊里最常用的渐变法子,可之前试染普通布料时,衔接处总会留下生硬的痕迹,更别说宫廷要求的精细度了。
青娘摇头:“那样衔接太僵,公主的霞帔要是有痕迹,肯定过不了尚衣局的眼。”她盯着染缸思索片刻,剪下一块麻布,将下半部分浸入淡绯染液,上半部分则搭在缸沿,“先染中间色,再补深浅两色,或许能自然些。”
可半个时辰后,麻布捞出晾干,众人看着结果都泄了气——浅粉与淡绯的衔接处虽比之前柔和,却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分界线,而且布料吸水后伸缩不均,边缘竟有些卷曲。
“这可怎么办?还有两天就要呈样品了。”年轻伙计急得抓耳挠腮,李伯也皱着眉叹气:“要是实在做不出渐变,咱们要不要如实回禀尚衣局,换成纯色霞帔?”
“不行。”青娘立刻否决,“公主特意指定要渐变款,换成纯色就是违逆圣意,不仅订单保不住,染布庄的名声也会毁了。”她拿起那块湿败的麻布,反复摩挲着衔接处,忽然想起昨日清晨看到的晨雾——雾气从地面慢慢漫上来,浓淡相接处浑然一体,没有半点突兀。
正沉思间,沈行舟推着一车新鲜的槐花走进来,这是给月白布料准备的原料。见众人愁眉不展,他放下推车走到晾布架前:“渐变的难处在于衔接,我倒有个想法。”他指着染缸旁的木桶,“你看,要是把布料搭在木桶上,让染液顺着布料慢慢往下渗,是不是就能自然过渡?”
青娘眼睛一亮,立刻让人搬来一个矮木桶,将麻布的一端固定在架上,另一端垂进深红染液里,再往木桶上舀了些淡绯染液。染液顺着麻布的纹理缓缓蔓延,深红与淡绯在布料中段慢慢融合,果然比直接浸染柔和了许多。
“有效果!”伙计们兴奋地喊道,可没等高兴多久,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染液渗透的速度太慢,而且受风力影响,有的地方渗得快,有的地方渗得慢,布料上还是出现了斑驳的色块。
“得控制渗透的速度和范围。”温景然放下手中的药杵走过来,他刚在研磨固色用的药材,“我这里有细竹篾,编成小筛子垫在布料下方,既能托住布料,又能让多余的染液流走,还能通过调整竹篾的疏密控制渗透快慢。”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温景然带着两个伙计编竹筛,青娘和李伯则调整布料的角度与染液的用量,沈行舟则在一旁观察风向,时不时提醒大家挪动染缸的位置,避开穿堂风。
正午时分,第一块用“渗透法”染出的渐变布终于晾干。众人围上前,只见布料从浅粉到淡绯再到深红,衔接处如云雾交融,没有半点生硬痕迹,阳光照在上面,色泽流转间真有“霞帔映日”的意境。
“成了!这就是尚衣局要的效果!”李伯激动地声音都在发抖,伸手想去摸,又怕弄脏了布料。
青娘也难掩欣喜,小心翼翼地拿起布料,对着日光反复查看:“固色效果还得测测。”她取来皂角水,轻轻揉搓布料的衔接处,反复三次后,布料色泽依旧鲜亮,没有丝毫褪色或晕染。
沈行舟递过一杯温热的花茶:“总算是攻克了最难的一关。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更多的细麻布和竹篾,今天下午就多染几块样品,明日正好送过去。”
温景然则笑着补充:“我把固色药材的用量再细化些,保证批量生产时,每一块布的渐变效果都能和这个一样好。”
青娘捧着那块渐变布,指尖抚过细腻的纹理,心中满是感慨。从染料甄选到水质软化,再到如今渐变雏形的诞生,每一步都离不开伙伴们的支持与自己的坚持。她知道,这只是渐变染的开始,接下来还要反复练习,确保工艺稳定,可此刻,她心中已有了十足的底气——这霞帔样品,定能让尚衣局满意。
午后的阳光洒在染坊里,照亮了堆得整齐的原料和众人忙碌的身影。青娘将渐变布妥善收好,转身投入到新一轮的试染中,每一个步骤都精益求精,只为将这“霞映衣衫”的美景,完美呈现在皇家嫁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