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太子府的厨房就飘起了甜香。
楚清颜穿着件浅粉襦裙,挽着袖口站在灶台前,手里揉着面团,指尖还沾着些面粉。
翠翠站在一旁,正小心翼翼地将桃花瓣切碎。
“娘娘,面粉够了吗?要不要再添些?”翠翠抬头问,见楚清颜额间沁出细汗,连忙递过帕子:“这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歇会儿吧,剩下的奴婢来做就好。”
楚清颜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笑着摇头:“没事,这桃花酥得揉到软硬适中才好吃,我自己来放心些。”
她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小块,用擀面杖擀成薄皮,包入调好的桃花馅,再捏成花瓣的形状,放进铺了油纸的烤盘里,动作熟练又细致。
这手艺是楚清瑶教她的,去年在将军府,姐妹俩常一起做桃花酥,楚清颜总说“等以后有机会,要做给在意的人吃”。
如今,她想做给的人,是那位被安置在京郊别院的旧太子妃。
“娘娘,您怎么突然想做桃花酥呀?”翠翠一边帮着摆放烤盘,一边好奇地问:“难道是太子殿下想吃了?”
楚清颜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烤盘里的桃花酥上,轻声道:“不是给淮初的,是给……旧太子妃的。
前日晚上我问过淮初,说旧太子妃被安置在京郊的静云别院,虽无自由,却也过得安稳,淮初说允许去看望。”
翠翠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娘娘是觉得旧太子妃一个人在别院太孤单了?”
“嗯。”楚清颜点头,将烤盘放进烤箱。
“她从前也是东宫的主子,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心里定不好受。
我想着,她或许也喜欢吃桃花酥,带些过去,陪她说说话,或许能让她好受些。”
提起旧太子妃,楚清颜心里总有几分复杂。
她虽只见过几面这位前太子妃,却从景淮初口中得知,她本是书香门第出身,性情温婉,嫁给旧太子后一直安分守己,旧太子谋逆之事她并未参与,只是受了牵连,被剥夺封号,安置在别院。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桃花酥终于烤好了。
金黄的酥皮泛着油光,咬一口下去,酥皮簌簌落下,清甜的桃花味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暖意。
楚清颜将桃花酥小心翼翼地放进食盒里,一层酥点铺一层油纸,生怕碰碎了。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静云别院。”楚清颜提着食盒,带着翠翠走出太子府。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静云别院坐落在京郊的山脚下,四周种着大片的桃树,此时桃花正盛,粉色的花海将别院围在中间,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别院的门口只有两名侍卫看守,见楚清颜前来,连忙躬身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礼。”楚清颜点头:“我来看望旧太子妃,烦请通报一声。”
侍卫连忙应下,转身走进别院。
不多时,一位穿着灰布衣裳的老嬷嬷走了出来,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我家主子说……不见客。”
楚清颜并不意外,她提着食盒走上前,轻声道:“嬷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做了些桃花酥,想着或许是她从前喜欢吃的,麻烦您帮我交给她,就说我在院里等她,若她实在不愿意见,我便走。”
老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食盒,转身再次走进别院。
楚清颜与翠翠站在院外的桃树下,看着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
翠翠有些担心:“娘娘,若是旧太子妃一直不见您,咱们怎么办呀?”
“那就把桃花酥留下,咱们回去。”楚清颜笑着说:“我来只是想看看她,不是要为难她,她若不愿意见,我自然不会强求。”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嬷嬷终于再次出来,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太子妃娘娘,我家主子请您进去。”
楚清颜心中一松,跟着老嬷嬷走进别院。
院内的布置简单却整洁,正屋的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影。
老嬷嬷推开门,轻声道:“主子,太子妃娘娘来了。”
楚清颜走进屋,只见一位穿着素色襦裙的女子坐在窗前,头发简单挽着,只簪了支木簪。
她的容貌清丽,却面色苍白,眼底带着化不开的愁绪,正是旧太子妃。
“你来了。”旧太子妃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疏离,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桃树上,像是没看见楚清颜一样。
楚清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声道:“我做了些桃花酥,想着你或许喜欢,便带来了。”
旧太子妃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食盒,屋子里只剩下窗外风吹桃花的轻响。
楚清颜却没有起身,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桃花酥放在白瓷盘里,推到旧太子妃面前:“尝尝吧,这桃花是前日刚采的,还新鲜着。
我阿姊说,桃花酥要趁热吃才最好,凉了就少了几分甜香。”
旧太子妃的身体微微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桃花酥上。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酥皮,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依旧没有动。
楚清颜没有再劝,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看向窗外的桃树:“这院里的桃花开得真好,比太子府的还艳。
我听说,你从前在东宫时,也喜欢种桃树?”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旧太子妃的心事,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楚清颜。
她的眼睛通红,里面满是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你是来可怜我的吗?还是来替景淮初炫耀的?”
楚清颜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我不是来可怜你,也不是来炫耀的。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旧太子的错,不该让你买单。”
“不该让我买单?”旧太子妃苦笑一声,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可我是他的妻子,他犯了谋逆的罪,我除了承受,还能怎么办?
我父亲因为他被削了官,我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我连回家看看都做不到……”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楚清颜看着她,心里满是心疼,她递过帕子,轻声道:“我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旧太子妃接过帕子,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像决堤的洪水,停也停不住。
翠翠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悄悄抹了抹眼泪。
哭了好一会儿,旧太子妃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拿起桌上的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甜香在舌尖散开,让她想起了从前在东宫的日子——那时旧太子还没被权力迷心窍,会陪她一起在桃树下做桃花酥,会笑着说“你做的桃花酥,是世上最好吃的”。
“这味道……和我从前做的很像。”旧太子妃轻声说,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楚清颜,眼神里没了刚才的疏离,多了几分依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是废太子的妻子,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楚清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在楚清颜的触碰下微微颤抖。
“我不怕。”楚清颜轻声说:“我只知道,你是个可怜人,需要有人陪你说说话。
往后若是想找人聊天,或是想吃桃花酥,就派人去太子府说,我会来看你。”
旧太子妃看着楚清颜温和的眼神,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再也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洪水猛兽……”
“别这么说。”楚清颜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咱们都是女子,都懂彼此的难处,往后的日子还长,总会好起来的。”
两人又聊了许久,旧太子妃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从前在东宫的生活,说起她的家人,说起她对未来的迷茫。
楚清颜耐心地听着,偶尔安慰几句,像个贴心的姐妹。
直到日头偏西,楚清颜才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桃花酥我放在这里,你想吃了就拿,有什么事,记得派人找我。”
旧太子妃送她到院门口,手里还攥着一块没吃完的桃花酥,眼神里满是不舍:“你……你下次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楚清颜点头。
看着楚清颜的马车渐渐远去,旧太子妃站在桃树下,咬了一口桃花酥,甜香中带着淡淡的暖意。
马车里,翠翠看着楚清颜温和的侧脸,笑着道:“娘娘,您真好。
旧太子妃刚才哭的时候,我都快跟着哭了。”
楚清颜笑着点头,看向窗外的桃树:“能帮到她就好。”
楚清颜靠在车壁上,想起旧太子妃最后紧握她的手,想起她眼中的泪水与感激。
让她自己明白了身为太子妃,不仅要打理好东宫,更要心怀善意,用温暖化解隔阂。
回到太子府时,景淮初已在门口等候。
看到楚清颜回来,他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去了这么久,累了吧?我让人备了你喜欢的莲子羹,快进去歇歇。”
楚清颜笑着点头,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起今日探望旧太子妃的事。
景淮初听着,眼底满是温柔:“你做得很好。
清颜,有你在,真好。”
楚清颜靠在他肩上,看着庭院里盛开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