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颜处理李管事的动静,不仅惊动了东宫的下人,也落在了廊下一位中年妇人的眼里。
她穿着一身深青色宫装,发髻上只簪了支素银簪,正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刘姑姑。
今日一早,皇后特意让她来东宫,一是送昨日许诺的珍珠耳坠,二是悄悄看看楚清颜如何打理东宫事务。
刘姑姑原本站在廊下的桂树旁,手里捧着装有耳坠的锦盒,想着等楚清颜召见完下人再上前。
可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书房里传来李管事的嗤笑声,话语里满是对楚清颜出身的轻视。
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握紧了锦盒,在宫里待了三十年,她见多了新旧主子交替时的刁难,原以为楚清颜一个武将府出身的小姐,面对这样的挑衅,要么会当场发怒失了分寸,要么会忍气吞声落了威严。
可书房里的动静却出乎她的意料。
楚清颜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平静地反问李管事,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乱。
刘姑姑悄悄往前挪了两步,透过窗棂的缝隙往里看,只见楚清颜坐在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李管事身上,虽平静却带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压迫感。
当她说出“去年腊月少了十匹云锦”“今年正月挪用五两银子”时,刘姑姑心里暗暗惊讶——这才刚册封完,楚清颜居然已经把旧东宫的账目摸得这么清楚,可见是个心思缜密、早有准备的。
接下来的场景,更让刘姑姑对楚清颜刮目相看。
李管事跪地求饶时,楚清颜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从轻发落,既维护了规矩,又给了下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面对门外围观的下人,她没有遮掩,反而当众明事理、立规矩,话语温和却掷地有声,几句话就稳住了人心。
刘姑姑看着下人们从最初的观望、紧张,到后来的恭敬、信服,心里渐渐有了数,这位新太子妃,看似温和,实则有勇有谋。
“刘姑姑,您怎么站在这里?”楚清颜处理完事务,刚走出书房,就看见站在廊下的刘姑姑,连忙笑着走上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刘姑姑回过神,连忙上前一步,双手递过锦盒:“回太子妃娘娘,这是皇后娘娘让老奴送来的珍珠耳坠,说是昨日答应给您的贺礼。
娘娘还说,您刚打理东宫事务,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去坤宁宫说。”
楚清颜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圆润的东珠耳坠,珠子硕大莹白,银质的耳钩上还刻着细小的兰草纹,与她发间的银簪正好相配。
“替我多谢皇后娘娘,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她轻声道谢,又让人端来茶水:“刘姑姑一路辛苦,快坐下来喝杯茶再走。”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老奴还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就不叨扰了。”刘姑姑躬身行礼,目光落在楚清颜身上,语气比来时温和了许多。
“娘娘今日处理事务的样子,老奴都看在眼里。
您恩威并施,既体恤下人,又立得住规矩,真是东宫的福气,也是大胤朝的福气。”
楚清颜脸颊微红,笑着道:“刘姑姑过誉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往后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要多向皇后娘娘和您请教。”
刘姑姑心中更是满意,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便起身告辞。
楚清颜亲自送她到东宫门口,看着她的马车驶远,才转身回府。
手里的锦盒温热,耳坠的莹白透过锦缎隐隐可见,她知道,皇后派刘姑姑来,不仅是送礼物,更是来试探她的能力。
刘姑姑的马车驶进皇宫,直奔坤宁宫。
此时皇后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佛经,却半天没翻一页,目光时不时飘向东宫的方向,显然是在等刘姑姑的消息。
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放下佛经,抬头看向门口:“回来了?清颜那边怎么样?”
刘姑姑走进殿内,躬身行礼后,才详细汇报起来:“回娘娘,太子妃娘娘今日召见了旧东宫的二十余名下人,重新分配了事务。
她做事条理清晰,对每个人的情况都摸得很清楚,还特意给每人准备了小礼物,下人们都很感激。”
她顿了顿,又说起李管事的事:“有个原东宫库房的李管事,仗着自己是旧人,轻视太子妃娘娘出身,还质疑她不懂管家。
可太子妃娘娘没有发怒,反而当场指出他挪用库房财物的事,证据确凿,让他无从辩驳,最后太子妃娘娘从轻发落,只把他贬去洒扫庭院,还当众立下规矩,既没失了分寸,又让所有下人都服了气。”
皇后握着佛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居然提前查了库房的账目?”
“是。”刘姑姑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太子妃娘娘不仅查了账目,连太子和您的生活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
茶水房的张嬷嬷说,太子妃娘娘特意叮嘱她,太子不喜浓茶,连冲泡的比例、茶盏的温度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皇后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的牡丹园,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本宫多虑了。
原以为她是武将府出身,性子会急躁些,不懂宫里的规矩,没想到她这么细心、这么有章法。
现在看来,她确实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娘娘说得是。”刘姑姑笑着附和:“太子妃娘娘不仅有能力,还懂感恩。
老奴送耳坠时,她特意让下人端茶,还说往后要多向您请教,态度恭敬又不谄媚,是个懂分寸的。”
皇后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姜茶,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往后东宫那边,你多留意些。
若是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等她派人来,你就主动去帮衬,她刚接手东宫,难免有不熟悉的地方,咱们做长辈的,多提点她几句,也是应该的。”
“老奴遵旨。”刘姑姑躬身应下,看着皇后眼中的忧色渐渐散去,心里也松了口气。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皇后手中的佛经上,金色的文字在光线下泛着微光。
皇后轻轻抚摸着佛经的封面,脑海中闪过楚清颜温和却坚定的模样,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而东宫这边,楚清颜正拿着皇后送来的珍珠耳坠,在镜前试戴。
耳坠的莹白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与发间的兰草银簪、腕间的白玉镯相得益彰。
翠翠站在一旁,笑着道:“娘娘,这耳坠真好看,皇后娘娘待你真好。”
楚清颜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是啊,往后咱们更要好好打理东宫,不让皇后娘娘和太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