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施压并未让林晚退缩,反倒让她更加专注于农桑之事。她整日泡在试验田和农书阁,将西域带回的新作物种子分类试种,又整理出《边关农桑适配手册》,详细记录不同地域的土壤改良法,忙得脚不沾地。
赵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林晚是在用忙碌麻痹自己,避开那些无形的压力。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怕太过明显,反而给她招来更多非议。思来想去,他只能借着探讨农务的名义,常去农书阁待上片刻,有时只是默默看她写字,有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用无声的陪伴给她力量。
这日,赵衡刚走进农书阁,就见林晚正对着一堆账簿发愁。原来是农桑学堂的经费出了些纰漏,户部以“开销过大”为由,迟迟不肯拨款,不少学子的笔墨纸砚都快断供了。
“怎么了?”赵衡拿起账簿翻看。
林晚叹了口气:“学堂刚起步,要买的典籍、农具本就多,户部卡着不批,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赵衡眉头紧锁。他知道,这背后定有皇后的影子,明着是卡经费,实则是想断了林晚在农桑学堂的根基,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
“这事我来处理。”赵衡合上账簿,语气笃定,“你安心教你的书,明日一早就会有拨款送来。”
林晚看着他,眼里有些担忧:“会不会太麻烦殿下?”
“为农桑之事,不麻烦。”赵衡看着她,“我说过,会护着你。”
那句“护着你”说得低沉而认真,像一颗石子投进林晚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她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慌乱,轻声道:“多谢殿下。”
次日一早,户部的拨款果然送到了,不仅补足了缺口,还多拨了一笔,说是“供学堂添置新典籍”。林晚知道,这是赵衡硬压下去的结果,心里既暖又沉。她明白,他为她挡了多少风雨,就背负了多少压力。
皇后得知此事,气得摔了茶盏。她没想到赵衡竟为了林晚,公然与自己作对,甚至不惜动用太子的权力压户部。当晚,她就让人把吏部尚书等几位老臣召进后宫,商议对策。
几日后,朝堂上突然有人上奏,说农桑学堂录取的学子中,有不少是林晚的同乡,质疑她“任人唯亲”,滥用职权。紧接着,又有人附议,说林晚在推广土豆时,收受了西域商人的贿赂,证据是几匹西域的绸缎——那本是巴图的弟子感激林晚所赠,却被人曲解成了“贿赂”。
赵衡在朝堂上一一驳斥,拿出学子的考核成绩证明他们确有才干,又传巴图的弟子上殿作证,澄清了绸缎的来历。可那些老臣却揪着不放,一口咬定“瓜田李下,嫌疑难避”,要求陛下彻查林晚。
陛下虽知林晚清白,却也架不住众臣劝谏,只能下令让大理寺象征性地查一查。
消息传到农书阁,林晚正在给学子们上课,闻言手里的书顿了顿,脸色却依旧平静。她对惊慌的学子们道:“大家安心上课,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不怕查。”
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般涌来。她兢兢业业,只为让更多人吃饱饭,从未想过争名夺利,却还是被卷入这朝堂的漩涡。
傍晚,赵衡来了,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不关殿下的事。”林晚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我本就不该待在京城。”
“不许说这话!”赵衡打断她,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这里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最后那句“我也需要你”说得又轻又快,却清晰地传入林晚耳中。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担忧,有坚定,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情愫。
“大理寺的人来了,我会跟他们走。”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但请殿下相信我,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事。”
“我信你。”赵衡看着她,“我会尽快还你清白,等你回来。”
林晚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时,夕阳正沉。她回头望了一眼农书阁,望了一眼远处的试验田,那里有她的心血,有她的牵挂,还有……她不敢承认的情意。
赵衡站在田埂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知道,退让和隐忍换不来安宁,想要护着她,就必须拿出雷霆手段,打破这层用礼法和偏见织成的网。
他转身往皇宫走去,背影决绝。这一次,他要为她,也为自己,争一次。哪怕与整个朝堂为敌,哪怕惹母后不快,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在田埂上闪闪发光的女子,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