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朗声笑道:“好一个兰桂坊,竟连我这四根眉毛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紫衣人金箔面具下的双眼似笑非笑:“陆大侠名满天下,莫说是这四根眉毛,便是您那独步武林的灵犀一指,江湖上谁人不知?”
说话间,几位身披轻纱、面戴精巧面具的年轻女子已袅袅娜娜地凑上前来。她们虽遮住了容貌,但那曼妙的身段与流转的眼波,已足以令人心旌摇曳。一股奇异的香气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不似寻常脂粉,倒像是几种珍稀花草混合的异香。
陆小凤来者不拒,左拥右抱,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位女子腕间的脉搏——跳动平稳有力,竟似身怀武功。
“陆大侠光临兰桂坊,有美人作陪,岂能无赌助兴?”紫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前方珠帘自动掀起,露出一间更为宽敞华丽的赌厅。
赌厅内已有十余人在赌桌前,个个非富即贵,也都戴着各式面具。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赌桌上,摆放着象牙骰子和玉质牌九,四周烛光摇曳,映得厅内金光璀璨。
陆小凤洒脱地在一张空椅上坐下,顺手揽过一位绿衣女子坐在自己膝上,笑道:“不知兰桂坊玩什么花样?”
“简单,猜点数。”紫衣人亲自执起骰盅,手法娴熟地摇晃起来,“单双大小,赔率各异。若陆大侠能连赢三局,兰桂坊自有厚礼相赠。”
骰子在骰盅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陆小凤耳根微动,却在某一刻忽然皱起了眉头——这骰子声有异,内部似乎另有机关。
“买定离手。”紫衣人将骰盅扣在桌上。
陆小凤看似随意地将一锭金子押在“大”上,笑道:“我陆小凤向来喜欢大的。”
骰盅揭开,四、五、六,果然是大。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叹。陆小凤面上喜笑颜开,心中却雪亮:这骰子果然有诈,方才他分明听出点数该是小,开出来却变了。是紫衣人在最后一刻用内力操控了骰子?还是这赌桌本身另有玄机?
第二局,陆小凤故意押了“小”,结果又赢了。他注意到紫衣人摇骰时手指有个极细微的屈伸动作,而赌桌下方似乎有极轻微的机括声。
“陆大侠好运气。”紫衣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面具下的目光却锐利了几分。
第三局开始前,陆小凤忽然按住骰盅,笑道:“这样赌未免无趣,不如换个玩法?”
紫衣人顿了顿:“陆大侠想怎么玩?”
“让我来摇,你来猜。”陆小凤目光炯炯,“若你猜中了,我输你双倍赌注;若猜不中,我不要什么厚礼,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赌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紫衣人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久闻陆小凤灵犀一指妙绝江湖,却不知赌术也如此精湛。好,就依陆大侠。”
陆小凤接过骰盅,手法看似随意,实则暗运内力,将那特制骰子的机关暂时震住。他摇骰的手法花哨至极,令人眼花缭乱,最后“啪”一声扣在桌上。
“请猜。”
紫衣人静立片刻,缓缓道:“一、一、二,四点小。”
陆小凤嘴角微扬,慢慢提起骰盅——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骰子赫然是:一、一、二,四点小!
“佩服!”陆小凤抚掌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阁下不仅耳力过人,对这骰子的特性更是了如指掌。”
紫衣人微微欠身:“侥幸而已。陆大侠既然输了,就请继续享受兰桂坊的招待吧。”
几位女子又围了上来,劝酒声、娇笑声不绝于耳。陆小凤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暗中却运功将酒水逼出体外。他注意到赌厅一角有扇不起眼的小门,时有侍从进出,手中端着的东西不像是酒水,倒像是——药材?
酒过三巡,陆小凤装作醉意朦胧,搂着身旁的绿衣女子,口齿不清地道:“美、美人儿,你们这兰桂坊真是神仙地方,就是、就是少了点刺激……”
绿衣女子娇笑:“陆大侠想要什么刺激?”
陆小凤压低声音:“听说你们这有什么‘极乐仙境’,能让人飘飘欲仙,不知是真是假……”
女子身体微微一僵,虽极快恢复自然,却逃不过陆小凤的感知。“陆大侠说笑了,兰桂坊只有美酒佳人和赌局,哪有什么极乐仙境。”
就在这时,赌厅那扇小门再次打开,一个侍从端着一个空托盘走出。门开的刹那,陆小凤敏锐地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呻吟,似是女子痛苦的声音,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药味。
紫衣人似乎察觉到了陆小凤的注意,立即示意奏乐起舞。丝竹声起,一群舞姬翩跹而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小凤心知再试探下去恐打草惊蛇,便装作醉得不省人事,趴在赌桌上呼呼大睡。紫衣人示意两个侍从将他扶起:“送陆大侠去客房休息。”
陆小凤任由他们搀扶,暗中却记下了路线:穿过三条回廊,经过两处有流水声的庭院,最后进入一间燃着沉香的房间。侍从将他放在床上,关门离去。
脚步声远去后,陆小凤立刻睁眼,眼中一片清明。他悄无声息地跃下床,贴近门缝观察外面——走廊空无一人,但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新来的那个不听话,已经喂了‘忘忧散’。”
“主上吩咐,明日‘月祭’需三个处女,还差一个……”
“西厢那个心口有桃花的,看紧点,主上另有用处。”
心口有桃花?陆小凤心头一震,难道是婉婷?可她应在万梅山庄,由西门吹雪保护才对。
正当他思忖间,窗外忽然飘进一片桃花瓣,不偏不倚落在他掌心。花瓣上,用极细的针尖刺出了一行小字:
“寅时三刻,流水尽头,桃枝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