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话音落下,铁无情脸上却浮现出更为难的神色。他搓了搓手,苦笑道:“陆大侠豪气干云,只是……这兰桂坊究竟在京城何处,六扇门查了月余,竟无一人知晓确切位置。”
花满楼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无门之门,方为最难破之门。”
铁无情点头道:“花公子说得极是。据唯一一位侥幸逃出的女子回忆,她是在西市被蒙面人拦下,出示一枚紫玉令牌后,便被蒙上双眼带入一辆完全密封的马车。马车在城中绕行许久,方才停下。据她描述,那地方极为奇特,既能听到隐约的流水声,又能闻到特殊的沉香,却完全无法判断方位。”
陆小凤四根眉毛微微挑起:“西市?流水声?特殊沉香?”他踱步至窗前,目光投向远处京城的轮廓,“铁捕头,那位女子可还记得是何人向她出示的令牌?”
“记得,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吏部侍郎的公子王荣。但我们暗中调查过他,他对此事一问三不知,坚称那夜在家读书,有家仆作证。”铁无情叹道,“更奇的是,三日后我们再寻那女子问话,她竟已暴病身亡。”
室内一时寂静。铜铫中的水已沸多时,嘶鸣声渐弱。
陆小凤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铁捕头,劳你帮我查三件事:第一,京城中何处同时有活水流过且常用沉香;第二,王荣近半年的银钱往来;第三,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江湖人物入京。”
铁无情领命而去后,花满楼轻声道:“你已有了计较?”
陆小凤提起已微凉的铜铫,缓缓注水入茶碗:“再神秘的所在,也必有痕迹。兰桂坊既然需要引人前往,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我只是好奇,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
“你怀疑这与沈青云余党有关?”花满楼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小凤话中的深意。
陆小凤将一碗茶推到花满楼面前,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销魂窟刚灭,兰桂坊便浮出水面,太过巧合。我更担心的是,这或许本就是同一张网的不同节点。”
三日后,铁无情带回消息,面色更加凝重。
“陆大侠,果然不出你所料。京城同时有活水与常用沉香之处不过三处:一是皇家禁苑,二是宰相府邸,三是已废弃的靖王府。王荣近半年在宝通银号存入大量不明来源的银两,而最奇怪的是,三日前有一批西域舞姬入京,落脚在城南的悦来客栈,但昨日全部消失无踪。”
陆小凤轻轻抚摸着那两撇与眉毛极其相似的胡子,忽然笑道:“铁捕头,今晚带我去见见那位王公子。”
华灯初上,吏部侍郎府邸后门的小巷中,王荣正鬼鬼祟祟地准备上轿,忽然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拦在面前。
“王公子,夜色正好,何不共饮一杯?”陆小凤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中拎着那坛尚未喝完的竹叶青。
王荣脸色顿变:“你是何人?敢拦本公子的路!”
“一个能帮你解决麻烦的人。”陆小凤凑近一步,低声道,“比如,那枚不小心遗失的紫玉令牌。”
王荣瞳孔骤缩,下意识摸向腰间,随即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小凤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刻有奇异花纹的紫玉令牌:“王公子不必找了,它现在在我这里。你说,若是令尊知道你私下与兰桂坊有往来,还牵扯到多名女子失踪案,会作何感想?”
王荣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你、你究竟想怎样?”
“简单,带我去兰桂坊。”
“不可能!”王荣几乎跳起来,“没有引路人,谁也进不去!况且、况且若是被他们知道我泄露消息,我、我小命不保!”
陆小凤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如刀:“不带我去,你现在就会有大麻烦。带我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王公子是聪明人,应当懂得权衡。”
王荣挣扎许久,终于颓然道:“明日酉时,西市锦绣布庄前,会有一辆黑色马车等候。持此令牌,蒙面上车,不得窥视。这是唯一的规矩。”
陆小凤满意地点头,却又忽然问道:“王公子,你最后一次去兰桂坊,可曾见过一个心口有桃花烙印的女子?”
王荣茫然摇头:“兰桂坊的女子都蒙着面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夜色深沉,陆小凤回到住处,花满楼正在灯下抚琴,琴声悠远而略带忧思。
“你决定了?”花满楼琴声未停,轻声问道。
陆小凤望着窗外明月,目光坚定:“我必须去。不仅为那些失踪女子,也为查明这兰桂坊与桃花组织是否真有牵连。若婉婷的记忆无法恢复,或许这里能找到答案。”
“独闯龙潭,非智者所为。”花满楼道,“我已传书西门,他应不日便可抵京。”
陆小凤转身笑道:“有花满楼为我策应,足矣。况且,我这条命,还没那么容易丢。”
次日酉时,西市华灯初上,人流如织。陆小凤易容成一个普通商贾模样,手持紫玉令牌,准时出现在锦绣布庄前。果然,一辆全黑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不远处,驾车的黑衣人面覆黑巾,目光冷冽。
验过令牌后,陆小凤被要求戴上特制的黑色头罩,只觉马车在城中曲折前行,水声、人声、市井声交错传来,却难以辨别具体方位。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
头罩被取下时,陆小凤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间极尽奢华的前厅中,四周烛火通明,沉香袅袅。一个身着紫衣、面戴金箔面具的人缓缓走来,声音低沉而诡异:
“欢迎光临兰桂坊,陆小凤陆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