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战胜慕雪依后,第一时间便来到琉璃殿疗伤。
他刚踏入琉璃殿营地,一道温润的青色灵光便已笼罩而下。
计无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他归来,二话不说,双手印诀已然成型。
白宸随意地席地而坐,直到此刻,那强行压制的痛楚才如潮水般反噬。
他微微龇牙,倒抽一口冷气,任由计无双处理他那惨不忍睹的右臂。
衣袖之下,皮肉几乎尽去,森白的骨架上仅残留着些许被净化之力侵蚀得焦黑的组织。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这剔骨剜肉之痛。
“现在知道痛了?”
计无双一边操控着生机勃勃的灵光渗入那可怖的伤口,驱逐着顽固的净化之力,一边没好气地数落道。
灵光与净化之力彼此消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你这不要命的疯子打法,跟三年前比起来真是一点改变都没有。”他手下力道稍重,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与探究,“不打算隐藏身份了?”
白宸闻言,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牵扯到伤口,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该知道的,差不多也都知道了。”他缓了口气,目光扫过备战席上那几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
夜何、伍千殇、萧琴月……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藏的必要。”
他顿了顿,视线最终定格在某处的黑色身影,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弄对手,还是自嘲。
“再说了……打那几个人的时候,你还真指望我能藏得住什么底牌吗?”
计无双闻言撇了撇嘴,手上治愈的灵光不停,话锋却是一转,“话又说回来,慕雪依比之两年前沧浪覆灭之际,实力增长何止一星半点。净水剑在手,怕是这两年间,另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机缘。”
白宸默然。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依次扫过温如玉、江子彻、夜何、伍千殇等一道道气息磅礴的身影。
这些同龄的天骄,无一不在命运的洪流中奋力前行。
最终,他不由得轻哂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慨叹,更有一丝遇强则强的战意与期待。
“这茫茫大道,血海争渡……又有谁,真会是原地踏步的呢。”
就在计无双为之语塞,白宸陷入沉思之际,一道清冽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侧响起。
“她选在此时暴露净水剑,所求为何?”
君浅凤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并未看向二人,那双凤眸依旧遥望着慕雪依离去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虚空,洞悉其背后的一切因果。
白宸闻声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君浅凤。
对于这个问题,他脸上却不见多少意外,只是平静地陈述。
“她在赌。”
“赌我在面对她时,不会选择暴露更深的身份和实力。”
他顿了顿,似在评估方才那一战的每一个细节。
“动用净水剑后,她的战力已能勉强触及七重天门槛。更重要的是,净水剑的净化特性,与我的杀戮道源恰好相克。”
“此消彼长之下,只要我拿不出超越她预估的底牌……”白宸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确实拥有将我拖入苦战,甚至逼平差距的资本。”
白宸说着,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与落寞。
“她算准了神兵相克,却未能算尽其中真意。”他低头看向腕间重新化为手环的绝念,声音低沉了几分,“师父留下的绝念,其道源「锋芒」在于斩断,而非毁灭。与净水剑的「净化」并非生死相克,更像是……两条平行的大道。”
“它们相遇时,只能互相抵消,谁也奈何不了谁。”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叹出了某种沉重的过往,“她倾尽所有押注的胜负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僵局。”
而且,慕雪依也高估了自己对净水剑的掌控。
上古神兵,皆自带道源,甚至蕴藏着独立的意识。
它们早已孕育出器灵,只是使用者能否感知、能否得到其认可而已。
唯有当持剑者的心念与神兵的意志高度统一,彼此共鸣,上古神兵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足以改天换地的威能。
而慕雪依,显然还未走到那一步。
同为道源,境界之差,便有云泥之别。
九重天强者施展的道源,与七重天相比,早已不是量的堆砌,而是本质的跨越,是维度的不同。
龙祖劫炁,一言便可为天地定序,将浩瀚的龙族祖地尽数化为其律令笼罩的绝对国度。
鬼渡人则更为诡谲莫测,他甚至无需接触,目光所及,意念所至,便可无声无息地剥夺世间万物的生命本源。
即便是身旁的君浅凤,亦能于一念之间,冻结时空,划定规则的边界。
那,才是道源真正的姿态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与一丝深埋的渴望,在白宸心间悄然蔓延。
但以白宸如今的能力……
白宸内视着自身那虽已觉醒,却远未成熟的血色刀影。
那力量虽能随信念涌动,外放为凌厉的血色刀气,却终究过于稀薄,难以对同级别的天骄造成实质的杀伤。
更多的时候,他仍需将这缕道源之力附加于绝念长刃之上,或是凭借武修所特有的战魂之力,才能将其威力酣畅淋漓地施展出来。
若要他像那些至高存在般,不动用领域,仅凭一个念头便将一片空间化为自身道源的主场,譬如化作一片杀戮的血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层次。
那不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对“道”的理解与掌控之间,一条尚且漫长的天堑。
相比之下,温如玉与江子彻他们对道源之力的理解,则还要更显青涩几分。
二人仍停留在驾驭道源“表象”的阶段。
温如玉每次引动道源,都需显化出那九尊古朴的巨鼎虚影,借其形方能镇其意。
江子彻亦然,必须依托倾寒的雪莲虚影绽放,方能将道源之力顺畅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