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宸和慕雪依在道源和法则层面都无法决定胜负的时候,刀与剑终于显露出最原始的锋芒。
两人迎来了纯粹的刀法与剑术之间的决斗。
面对慕雪依变幻无穷的攻势,白宸的应对却愈发返璞归真。
绝念长刃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游走的银龙,始终精准护持周身三尺之地,构筑起一道绝对的壁垒。
任他外界狂澜怒涛,我自岿然不动。
与此同时,他身形在剑雨风浪中急速闪烁,如鬼魅般踏浪而行,坚定不移地朝着慕雪依的本体迫近。
直至白宸欺近身前数丈,慕雪依眸光骤然一凛,剑法倏变!
那浩荡水意竟于刹那间敛去,转而浮现出芸芸众生之相。
剑意流转间,仿佛映照人间百态,有稚子于溪边嬉戏的纯粹灵动,有痴男怨女情丝缠绕的千回百转,更有英雄暮年、独对残阳的无尽寂寥。
这蕴含人间七情的剑意,并非为了惑乱心神,而是以此为引,将万物生灵从生至死的轨迹,尽数归于“水”的循环。
最终,所有意境收束为一。
一道漠然的净化意志降临,仿佛宣告世间万物,终将化作最纯粹的雨水,重归天地。
这股力量无声地荡开,四周凌厉的刀气如朝露遇阳般悄然消融。
一道凝聚着终结与回归真意的水光,似缓实急,直刺白宸面门。
这已非人间剑法,而是净水剑身为上古神兵,其本体蕴含的净化意志在慕雪依引导下的苏醒!
白宸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寒毛倒竖。
在这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意志面前,他竟做出了最疯狂的抉择。
不退反进!
本欲格挡的绝念长刃轨迹陡然扭曲,仿佛挣脱了骨骼的束缚,刃尖如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以无比刁钻的角度,悍然钻入净化剑网那唯一的、转瞬即逝的空隙。
这个变招完全违背了武学常理,刃身在前刺过程中竟发出三道凄厉的尖啸,连续三次突破空间桎梏!
每一次加速,刃锋都震碎沿途虚空,留下三道扭曲的裂痕,直刺慕雪依执剑的右腕。
噗——
净水剑的剑锋擦着白宸的肋下掠过,带起的并非只是皮肉之伤,那蕴含其中的净化剑意瞬间贯入他体内,试图从内部将他的一切灵力与生机都彻底瓦解、净化!
然而,白宸竟对那足以令寻常灵者瞬间溃散的剧痛与体内肆虐的剑意不管不顾,仿佛那具身体并非他自己的一般。
他借着对方剑势用老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瞬,绝念长刃化作一道追魂索命的死亡寒光,精准、狠辣地直刺慕雪依因举剑而空门大开的腋下要穴!
刃尖触及她黑袍的刹那,并未长驱直入,而是骤然传来一阵高频微颤。
力道精准无比地震碎了腋下衣襟,却如清风拂过,未伤其皮肉分毫。
紧接着,绝念长刃的刀势陡然一变,宛若庖丁解牛,顺着经络的天然轨迹游走而上。
刀锋过处,寒气透体,瞬间封死了慕雪依周身七处关键大穴。
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到一切落定,方才从白宸肋下飞溅出的那串血珠,竟还未曾来得及坠落在擂台地面。
当慕雪依惊觉体内灵力凝滞,那引而未发的净化剑意被彻底锁死在穴窍之中时,一点冰冷的触感,已如命运般点在她的眉心。
绝念长刃的刃尖稳稳停驻,凝而不发。
没有刺入,甚至没有划破表皮。
但那凝聚在刃尖一点、足以斩灭元神的极致锋芒,却让她额前的发丝无声断裂,周身寒毛倒竖,连眼睫都因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而抑制不住地轻颤。
胜负,已分。
“你……”
慕雪依刚吐出一字,一缕被刃锋无声斩断的青丝,恰在此刻飘落于她的眼帘,仿佛为这场对决按下了休止符。
白宸却已还刃于腕,干脆利落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
“承让。”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墨渊装扮胸前的衣襟,因之前被震碎的切口终于无法维系,沿着中线缓缓向两侧滑落,赫然露出了其下隐藏的一袭素白长裙。
身份的伪装,与胜负的结果,在此刻一同尘埃落定。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足以掀翻穹顶的震天哗然。
观众席上,数万灵者霍然起身,无数道目光死死盯在擂台之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黑袍滑落后露出的素白长裙。
“墨渊……竟是女子?!”
“不!那不只是女子!她是……慕雪依!沧浪帝国的那位长公主!”
“上古神兵净水剑,果然在她手中!”
惊呼声、议论声、抽气声混杂成一片沸腾的声浪,席卷了整座幽墟。
这场对决的胜负,此刻竟似乎已不再重要,这个身份的揭露,才是真正投向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其引发的波澜,将远远超出这场大比本身。
白宸却对身后掀起的万丈波澜置若罔闻。
他面无表情地跃下擂台,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探究与敬畏的目光中,默然朝着琉璃殿的休息区走去。
身影孤直,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乃至揭破对方身份的战斗,于他而言,也只是一场寻常的胜负。
按照赛制,第二轮需持续七日,每人每日仅需一战。
今日既已胜出,他便获得了宝贵的休整时间,足以处理肋下那依旧残留着净化剑意的伤口。
他面上虽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体内的状况却远非表面这般轻松。
净水剑所蕴含的净化之力,至纯至净,与他体内源自修罗战魂的凶戾,乃是天生的死敌,性质截然相反,互相克制。
方才他为了创造那唯一的胜机,竟主动任由这股相克的力量直接侵入经脉,而未在第一时间运功抵挡。
此刻,那如附骨之疽的净化之力,正与他狂暴的战魂在其体内展开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厮杀。
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让他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所付出的代价,远比旁观者看到的,要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