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城外的山丘上。
数十个巨大的,如同远古巨兽头骨般的金属喇叭,正对着远方的圣城,组成了一个狰狞的钢铁阵列。
墨忒斯拍了拍其中一个喇叭冰冷的金属外壳,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混杂着创造与毁灭的潮红。
“总理阁下,‘雷神之喉’阵列已准备就绪。”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理论上,它的声音可以穿透十公里内的任何非魔法屏障。您想对城里说点什么?”
里昂没有回答,只是从他手中拿过了那个连接着整个阵列的,简陋的话筒。
他清了清嗓子,试了一下音。
“喂?”
下一秒,一股肉眼可见的声浪,从那数十个金属巨喉中喷薄而出,化作滚滚的雷鸣,向着远方的圣辉城碾了过去。
山丘上的碎石都在嗡嗡作响。
圣辉城内,无数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
那声音清晰的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圣辉城的公民们,我是共和国总理,里昂。”
里昂的声音通过“雷神之喉”,清晰地传入圣辉城每个角落。
没有慷慨激昂的语调,也没有威胁恐吓的词语,平静的就像在邻居家门口聊天。
“我不想劝你们投降,我只想告诉你们事实。”
城墙上,一名圣殿骑士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但那声音仿佛无孔不入,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至高圣堂内,奥格索斯猛的睁开眼,脸色铁青。
“异端魔法!”
里昂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
他没有宣传共和国的武力,而是开始宣读一份名单。
“城东的居民们,你们的粮食,正在奥格索斯大人的地窖里发霉。根据我们的统计,数量是三千四百袋。足够你们所有人,吃上两个月。”
“城西的士兵们,你们三个月没发的军饷,被铸成了至高圣堂穹顶上新的黄金雕像。总重量,一千二百公斤。”
“还有南城皮革厂的工人们,你们的儿子,并没有像征兵令上说的那样,光荣的成为圣殿骑士预备役。他们被卖给了北方的奴隶贩子,换了一船上好的葡萄酒,现在就在红衣主教费迪南的酒窖里。”
他宣读的数据,精准到了个位数,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都清晰可闻。
这些情报,全部来自那些已经投诚的十字军军官,以及艾拉在城内发展的,那些被压迫到极限的底层信徒。
城内,一片哗然。
一个正在排队领粥的妇人,听到南城皮革厂的消息,手里的破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城墙上,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惊疑不定。
里昂的语气变得温和,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我们不是来毁灭你们的家园。我们带来的,是面包,自由,还有一个你们的孩子可以读书,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未来。”
“这些,奥格索斯给过你们吗?”
城内彻底炸开了锅。
教廷的牧师们立刻反应过来,冲上街头,组织信徒们大声祈祷,试图用虔诚的祷告声盖过里昂的声音。
“赞美吾主!抵御魔音!”
“神与我们同在!”
但他们的声音跟里昂那经过恐怖放大的声音比起来,就像是蚊子的嗡嗡叫。
奥格索斯在圣堂里发出愤怒的咆哮。
“启动静音结界!我要让他的声音彻底消失!!!”
几名在圣堂待命的红衣主教立刻开始施法,一道道无形的魔法屏障在城市上空展开。
然而,收效甚微。
他们引以为傲的神术,可以隔绝魔法,可以扭曲元素,但对这种纯粹的,通过空气震动来传播的物理声波,几乎毫无办法。
那声音只是稍微变得有些沉闷,但依旧清晰可闻。
城墙上,一名年轻的军官,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他旁边的同伴。
“喂,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军饷.....”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净化者。
他们一左一右,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捂住那名军官的嘴,把他拖下了城墙。
周围的士兵全都低下了头,但那个问题,已经像一颗种子,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生根发芽。
里昂的喊话还在继续,最后总结道:
“奥格索斯让你们为信仰殉道,而我们,想让你们为自己而活。”
“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这句话说完,广播暂停了。
但山丘上的里昂并没有停下,他喝了一口水,准备开始第二轮的重复广播。
他要让这些话,像烙铁一样,刻进城里每个人的脑子里。
至高圣堂内,奥格索斯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把将面前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在狂怒之下,他下达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命令。
“敲钟!敲响全城所有的教堂钟楼!用最大的声音!我要用主的钟声,淹没那些魔鬼的低语!!!”
命令被迅速执行。
“当——当——当——”
圣辉城内,成百上千座教堂的钟楼,在同一时间,被疯狂的敲响。
那钟声杂乱无章,毫无节奏,充满了狂躁和不安,像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发泄。
于是,圣辉城的上空,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边是里昂清晰,理性,稳定重复着“面包,自由,未来”的声音。
另一边,是教廷疯狂,杂乱,刺耳的钟声。
一场无形的战争,在每个人的耳边和心中,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