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研究社的工作室内,窗帘被紧紧拉上,阻隔了外界逐渐喧嚣的晨光。杂乱的书籍与仪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诡异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肃穆。房间中央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那幅用黑布包裹的油画被郑重地放置在桌面上,如同一个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花筝盘膝坐在画前不远处,双目微阖,双手结印置于膝上,正在进行最后的调息。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悠长平稳,周身气息内敛,如同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的深渊。碧波珠被她含在舌下,清凉的水灵之气丝丝缕缕浸润着识海,淬道青炎则在丹田内静静蛰伏,如同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
陈昀则在房间四周布置着他那些改装过的仪器——EmF探测器、红外热成像仪、环境能量波动记录仪,甚至还有一个连接着脑电波传感器的简易头盔——他坚持让花筝戴上,尽管花筝对此十分抗拒,表示怀疑其有效性。所有仪器的数据线最终都汇集到他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密密麻麻开着数个监控窗口,实时显示着各种跳动的数值和波形。
“所有设备调试完毕,基线数据已记录。”陈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像飞船发射的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我会全程监控能量波动和你的生理指标。一旦任何数据超过安全阈值,或者你事先约定的手势信号出现,我会立刻启动强电磁干扰和声波脉冲。”他指了指桌角一个连接着大功率音箱和自制电磁发生器的装置,那玩意儿看起来颇具蒸汽朋克风格,威力未知。
花筝睁开眼,对陈昀点了点头,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决然:“开始吧。”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印诀变幻,指尖萦绕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这是青岚山宁心静神、稳固魂魄的法诀。同时,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拆解炸弹般,以灵识引导,缓缓揭去了覆盖在油画上的血符封印。
没有预想中的怨气爆发。被封印了一夜,画中的怨念似乎也消耗了不少力量,只是如同沉寂的火山,内部依旧涌动着灼热而痛苦的熔岩。那抹暗红色在画布上缓缓流淌,散发出悲伤而警惕的波动。
花筝没有像上次那样强行以灵识冲击,而是将自身的一缕意识,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包裹在宁心法诀的金色微光中,极其温柔地、试探性地靠近那团浓郁的怨念核心。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压制或质问,而是为了——理解与共情。
她以灵识传递出第一个信息,不是质问,而是呼唤,带着笃定与尊重。
画中的怨念猛地一颤,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触动了被遗忘已久的记忆之锁。
“谁……?”一个微弱而迷茫的意念回应道,不再是之前充满怨毒的嘶吼,更像是一个迷路小女孩的啜泣。
“是一个希望能帮助你的人。”花筝的灵识如同温暖的烛火,在冰冷的怨念之海中指引方向,“我们找到了关于你的报道,知道了发生在莲花巷的事情。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们知道……姓李的那个人对你所做的一切。”
“李……李志杰!”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怨念中潜藏的愤怒与痛苦,暗红色的色彩在画布上剧烈翻涌,“他骗我!他拿走了我所有的钱!他说要和我结婚,要给孩子一个家……都是假的!他有了别的女人!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们的孩子了!”
破碎的记忆伴随着汹涌的情绪向花筝涌来。这一次,她没有抵抗,而是敞开心扉,引导着碧波珠的力量,如同清凉的溪流,抚慰着这份灼热的痛苦,同时以自身坚定的意志作为锚点,确保不被这情绪的洪流冲垮。
她“看”到了——不是之前模糊的幻象,而是更加清晰的记忆片段:
一个狭小但布置温馨的出租屋,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年轻的女孩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红色连衣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抚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对正在收拾行李的男人说着什么,眼神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画面陡然一转,是激烈的争吵。男人也就是李志杰面目狰狞,一把抢过女孩的钱包,将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塞进自己口袋。“闭嘴!这孩子谁知道是不是我的?老子现在没钱了,你那些破首饰也值不了几个钱!识相的就赶紧滚!”
女孩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的爱人,泪水模糊了视线。“阿杰……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去他妈的孩子!”李志杰烦躁地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我告诉你,我已经买好了去南方的车票,王老板那边有个大生意等着我。你别再缠着我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女孩淹没。她扑上去抓住李志杰的裤腿哀求,却被他粗暴地推开,后腰狠狠撞在桌角,剧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
“痛……我的肚子……好痛……”女孩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下渗出殷红的血迹。
李志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冷酷取代。他没有拨打急救电话,而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痛苦呻吟的苏晓雯,眼神闪烁,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麻烦……”他低骂一声,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转身,开始更快速地将值钱的东西塞进背包,甚至粗暴地扯下了苏晓雯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金项链,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租屋,将因流产和失血而逐渐失去意识的女孩,独自留在了那个冰冷、绝望的房间里。
记忆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黑暗、窒息般的痛苦和无边无际的寒冷。女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意识模糊地爬向门口,指甲在门板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最终力竭,倒在门边,鲜红的连衣裙被自身的血液浸染得更加刺目。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充满了对被抛弃的怨恨、对未出世孩子的愧疚,以及对这个冷漠世界最终的控诉。
花筝的灵识沉浸在这份巨大的悲伤与绝望中,感同身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泪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个生命在最美好的年华,如何被欺骗、背叛、掠夺,最终被无情地遗弃,在极致的痛苦中孤独逝去。这份怨,并非凭空而生,而是由无尽的冤屈与痛苦浇铸而成。
工作室内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陈昀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见EmF读数瞬间爆表,环境能量波动曲线呈现出剧烈的、几乎要撕裂的峰值,连红外成像都显示花筝周围的温度在异常降低,而她戴着的脑电波传感器则显示她的脑波活动正处于一种极其剧烈且混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