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凌松篱,只见这位老尚书面色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凌爱卿,”慕朝歌轻声道,“你们凌家,又为大殷立了一大功啊。”
凌松篱躬身:“臣,只是尽本分而已。”
慕朝歌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晋王倒台是必然的,但朝堂势力需要重新平衡。凌家这次立了大功,该赏,但不能赏得太重,免得引起其他世家不满。
还有那个荆成功……慕朝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种卖国求荣的小人,死不足惜。
不过最让她在意的,还是那个被老汉推上前的姑娘。凌松江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要是能促成这门亲事,既能拉近与凌家的关系,又能让那姑娘得偿所愿,岂不是两全其美?
慕朝歌想着想着,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及时忍住,维持住了皇帝的威严。
这皇帝当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杀晋王!杀晋王!”
凌松江话音刚落,百姓们的怒吼声就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
那些刚才还往凌将军手里塞吃食的百姓们,此刻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生吞了那个卖国求荣的晋王。
朝臣们虽然没敢像百姓那样高声喊叫,但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
通敌卖国,这是触了所有人的逆鳞。有几个老臣气得胡子直抖,指着宫门方向大骂“国贼”。
慕朝歌站在城楼上,冷眼瞧着这一幕。
她注意到屠太师那个老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了,连个影子都不见。果然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一看晋王大势已去,立马撇清关系。
“众卿安静。”慕朝歌抬手,让沸腾的人群渐渐静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最后定格在凌松江身上:“凌将军,你所言可都属实?”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凌松江跪地叩首。
慕朝歌点点头,转向禁军统领:“去天牢提晋王尉迟瑾。”
命令一下,底下又是一片骚动。百姓们交头接耳,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卖国贼长什么模样。
不多时,晋王被押了上来。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但腰杆还挺得笔直。看到慕朝歌时,他眼中闪过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却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晋王尉迟瑾,”慕朝歌声音清冷,传遍整个广场,“你通敌卖国,罪证确凿,可还有话要说?”
晋王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慕朝歌也不恼,转向众人,高声宣布道:“晋王尉迟瑾,身为皇室宗亲,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北狄,泄露军机,致使边关将士死伤无数。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杀!杀!杀!”百姓们齐声高呼。
慕朝歌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按大殷律法,通敌卖国者,斩立决!今日,朕就在此亲自监斩,以正国法!”
话音未落,底下已经欢声雷动。几个老太太甚至当场跪地磕头,高呼“皇上圣明”。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
御史罗逸风突然冲出臣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宫墙就撞了过去。
“陛下!臣有本奏!”他一边撞墙一边喊,额头上已经青了一块,“晋王罪大恶极,一刀斩首太便宜他了!臣建议,应当削成人彘,以儆效尤!”
这突如其来的“死谏”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慕朝歌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罗御史的进谏癖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连这种场合都要刷存在感。
“罗爱卿平身。”她无奈地摆摆手,“朕自有决断。”
罗逸风这才爬起来,还不忘整理一下衣冠,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慕朝歌转向晋王,语气突然变得“悲痛”起来:“瑾弟,你我兄弟一场,没想到今日竟要兵刃相见。朕……实在心痛啊!”
她这番演技,要是尉迟澈本人在场,估计能吐出来。但底下的百姓们却感动得稀里哗啦,都觉得皇上真是仁德之君,都要处死叛徒了还念及兄弟之情。
晋王嗤笑一声,满脸讥讽:“尉迟澈,收起你那套虚伪做派!要杀便杀,何必假惺惺!”
慕朝歌也不恼,叹了口气道:“既然去意已决,朕也不强留。来人,上酒!”
大太监福德全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两杯酒。
“这杯断头酒,朕敬皇兄。”慕朝歌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晋王盯着另一杯酒,喉结动了动。他被关在天牢这些天,吃的都是馊饭馊菜,早就渴得不行。虽然明知道这酒可能有诈,但终究抵不过生理需求。
“哼,死到临头还要演戏!”他冷哼一声,抢过酒杯,仰头灌下。
酒水下肚,晋王脸色突然一变,指着慕朝歌:“你……你下毒……”
慕朝歌一脸“悲痛”:“皇兄误会了,这不过是寻常酒水罢了。朕再狠心,也不会在断头酒中下毒啊。”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那酒里确实加了料。
不过不是毒药,而是软筋散。为的是防止行刑时出什么岔子。
果然,晋王很快就觉得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只能由两个禁军架着。
“午时三刻到——行刑!”司礼太监高唱。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阳光照在刀锋上,闪着刺眼的光。底下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大把铜钱,哗啦啦撒向人群。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哄抢起来,场面顿时大乱。
“有刺客!护驾!”禁军统领高呼。
但已经晚了。
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如同鬼魅般从街角冲出,直扑法场。
这些人骑着高头大马,全身笼罩在黑色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们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所过之处,禁军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是北狄死骑!”有见识广的大臣失声惊呼。
北狄死骑,那是北狄最精锐的部队,据说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死骑们目标明确,直奔晋王而去。为首一人弯刀一挥,架着晋王的两个禁军就倒在了血泊中。另一人俯身一捞,把软绵绵的晋王拽上马背。
“拦住他们!”慕朝歌又惊又怒。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死骑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旋风般卷着晋王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追!给朕追!”慕朝歌气得脸色发白。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北狄死骑会出现在京城,更没算到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法场!
凌松篱快步上前,低声道:“陛下,北狄死骑能悄无声息潜入京城,必定有人接应。而且看他们行动之迅捷,恐怕早有准备。”
慕朝歌猛然醒悟:“是了,晋王既然能通敌卖国,定然许了北狄天大的好处。这两城……怕是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众臣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晋王这是用大殷的城池,换了自己的性命啊!
底下百姓们也反应过来,骂声更响了。不过这次不是骂晋王,是骂北狄蛮子无法无天,竟敢在天子脚下劫法场。
慕朝歌站在城楼上,望着死骑消失的方向,双手紧握成拳。
好个晋王,好个北狄!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追!给朕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慕朝歌站在城楼上,面色铁青,对着禁军统领怒吼。她一拳砸在城墙上,震得碎石飞溅,那副震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皇上这是真的气疯了。
底下百姓们还在哄乱,大臣们个个面如土色。北狄死骑光天化日之下劫法场,这简直是在大殷朝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凌松篱连忙上前劝慰:“陛下息怒,臣已派人封锁九门,定能将那叛贼擒回!”
“擒回?就凭你们这些废物?”慕朝歌冷笑一声,甩袖转身,“都给朕滚到御书房来!”
她一马当先走下城楼,身后跟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百姓们见皇上震怒至此,也都吓得不敢再闹,渐渐散了。
一路无话,直到御书房门关上,慕朝歌脸上的怒容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意。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她悠然自得地在龙椅上坐下,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方才朕不过是做戏给那些眼线看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松篱最先回过味来,试探着问:“陛下的意思是……今日法场被劫,本就在预料之中?”
“不错。”慕朝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朕早就料到晋王与北狄有交易,其中必有一支能在关键时刻救他的奇兵。只是这支死骑藏得太深,一直查不出来。”
兵部尚书恍然大悟:“所以陛下才要公开处决晋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正是。”慕朝歌笑道,“北狄死骑神出鬼没,如果让他们一直藏在暗处,迟早是个祸患。如今既然现身,就好办多了。”
“可是陛下,”一个老臣忧心忡忡,“晋王被他们救走,如果逃回北狄,岂不是放虎归山?”
慕朝歌闻言,笑得更深了:“爱卿以为,朕当真会让晋王活着离开京城吗?”
她拍了拍手,屏风后转出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男子,正是方才递酒的大太监福德全。只是此刻他脸上全无平日的谄媚,反而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启禀陛下,事情办妥了。”福德全躬身道,“晋王饮下的酒中,确实加了料。”
慕朝歌满意地点头:“说说,晋王现在如何了?”
“按陛下吩咐,天牢这些日子断了他的水和吃食。”福德全平静地汇报,“今日法场上,他早已渴得神志不清。那杯酒中,臣加了软筋散和相思子。”
几位大臣闻言,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相思子”乃是宫廷秘药,无色无味,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且死状如同突发心疾,极难查出端倪。
慕朝歌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语气轻松:“晋王现在应该已经被死骑救出城了。可惜啊,他活不过明日此时。”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几位重臣都被皇上这手笔震住了。他们原以为法场被劫是意外,没想到从头到尾都在皇上的算计之中。
凌松篱长叹一声,由衷佩服:“陛下圣明!如此一来,既除了晋王这个祸患,又逼北狄死骑现身,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不止如此。”慕朝歌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北狄死骑既然现身,就别想全身而退。凌爱卿,你说是吗?”
凌松篱会意,立即道:“臣已派精锐暗中跟踪,只待他们与晋王会合,便可一网打尽!”
“很好。”慕朝歌站起身,走到窗前,“晋王通敌卖国,死有余辜。只是朕念在兄弟一场,给他留个全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让晋王死在北狄人手中,比在法场上斩首要强得多。一来全了皇家颜面,二来死无对证,那些与晋王有牵连的朝臣也会安心。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有急报传来:北狄死骑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山林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晋王殿下不幸遇难,据说是突发心疾。
消息传回宫中,慕朝歌正在用早膳。
她听完禀报,只是淡淡说了句“厚葬”,便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粥。
几个心腹大臣在一旁作陪,个个神色复杂。他们这位皇上,看似随性,实则心思缜密得可怕。
晋王是什么人物,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陛下,”凌松篱忍不住问道,“您是如何算准北狄死骑一定会现身劫法场的?”
慕朝歌放下粥碗,擦擦嘴:“很简单,晋王许给北狄的那两座城池,至今没有兑现。北狄人也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晋王死了,他们的好处就泡汤了。”
“所以陛下断他水粮,让他在法场上渴得失去判断力,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另一个大臣问道。
“自然。”慕朝歌微微一笑,“人渴死了,见到水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哪里还会怀疑有毒没毒?”
众臣相视无言,心中都对这位年轻的皇帝生出几分敬畏。这般心计,这般手段,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优柔寡断的尉迟澈?
慕朝歌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暗笑。她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宫斗剧和权谋小说看了不知多少,对付晋王这种货色,还不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