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他们这才收拾东西去了宋府。
从国公府到宋府的距离并不远,宋知韫在马车上也不过是坐了片刻,吃了一个橘子,陪着萧景钰下了几盘五子棋就到了。
才出马车,冷冽寒风就朝着人扑了过来,恨不能将身上披的狐裘都吹得刮起来。
宋知韫拢了拢狐裘,手里捧着精致暖炉朝着那朱红大门走过去。
只是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已然停着一辆马车,看上面的标识,便知道是国公府的马车。
宋知韫微微蹙了下眉头,按理来说,宋沐冉被关到了庄子里去,这娘家应当是回不来了,所以这乘坐国公府马车的会是——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升腾而起,果不其然,只见那边马车里走出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那男人穿着用银丝线绣制的暗纹大氅,内里是件月白色直裰,人生得清秀,虽不惊艳,但气质儒雅,正是萧颂延。
宋知韫装作没看见似的,抬脚就打算离开,谁知道身后却传来了萧颂延的声音,“三弟妹,好巧啊。”
宋知韫不欲搭理,萧景钰却是受不了眼前这个神经病,天天觊觎自己的夫人,回怼道:“巧什么?这不是你夫人的娘家,你作为小婿过来拜访,有什么巧可言?”
萧颂延没想到萧景钰这么不给面子,甚至直接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一口气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但深吸一口气,仍旧是端着那副假笑面容,“我记得以往三弟在正月的时候都是不怎么出门的,甚至还喜欢同姚公子他们一块儿去赌坊,哦,我记错了,有时候是天香阁这样的地儿。”
萧景钰轻嗤一声,眉头微挑,以扇掩面,“二哥这大正月里就不刷牙的吗?也实在忒不洁净了些。”
“你才不刷牙!”萧颂延反驳道。
“哦?你要是净面漱口了,怎么还说出这样毫无根据又诋毁自家兄弟的话来呢?”萧景钰那双漂亮的眼闪着凌厉的寒光,“延二哥,你也是读书人,是进过殿试之人,应当知晓说话要有凭据。”
萧颂延自然没有证据,这些也只是他所听到的,但他不肯在宋知韫面前落下风,“哼,你本性如此,又何来诋毁一说?况且是与不是,找姚公子前来对峙就是。”
“我为何要找他来对峙,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萧景钰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他侧过身,牵住宋知韫的手,语气温和道:“夫人,我们进去给岳父大人他们拜年吧。”
宋知韫点点头。
瞧见夫妻俩一同进入府门内,加上宋知韫面上并无丝毫怀疑迹象,站在宋府门外的萧颂延顿时感到了些许迷茫。
因为前世,宋知韫也是如现在相信萧景钰这般信任他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梦里的那些,统统都不属于他了。
那种升起的挫败感,顿时在心头蔓延开来……
这边宋知韫才同萧景钰走到了廊庑下,就听到萧景钰开口道:“夫人,萧颂延说的不对,我是正月里出去,但我只是同姚丛之一块儿出去斗鸡……”
说到这儿时,他面上还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宋知韫莞尔,“我知道,我信你。”
仅仅是一句‘我信你’便叫萧景钰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这种感觉仿佛喝了十几盏甜美果酒,清甜可口,引人忍不住再下肚几杯,后劲极大。
他不由自主地将宋知韫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很快,两人已经到了松鹤堂。
魏素宁显然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她坐在上首喝茶,瞧见了宋知韫他们遍布有的展露出笑颜来。
宋知韫和萧景钰都说了几句有关去岁迎新的吉利话,行礼完便坐在了下首的圈椅上。
她简单打量了下四周,发觉这桌椅都被擦拭得极为干净,甚至连摆放的物件都比之前要讲究不少。
倒不是说以往没这么擦过桌子,只是说那时候妾室做主,这种小事并不放在心上,周姨娘如此,兰姨娘也是如此,有好几次宋知韫都看到了有好几个偷奸耍滑的下人。
甚至他们坐的椅子下面缝隙还藏着灰。
这次却是连那海棠纹窗柩上的琉璃片都擦拭得净如镜面,外头的风景都能清晰瞧见。
妾室哪能知道,客人不大会懂这内宅之事,但这面子上的东西是最能反映这个家情况的。
“我便知晓你们要来,早早的就让人备了晚膳。”魏素宁搁下茶盏,眉眼间带着笑意。
对于宋知韫,她心里头是喜欢的,毕竟当初要不是宋知韫推荐了这门亲事,她恐怕不知还要受家中大嫂他们多少次白眼呢。
宋知韫温声说:“劳烦母亲了。”
“客气了,都是一家人。”魏素宁继续说:“琅然这孩子被你父亲带去了书房里,估摸着是要考考他这段时日所学的东西了。”
“母亲在家里待得如何?那兰姨娘没有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吧?”宋知韫轻声问道。
“她哪里敢骑到我的头上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被你父亲之前娇宠惯了的妾室罢了。我已经从扬州那边买了两名身世清白、容貌比兰姨娘出挑的女子做了你父亲的妾室。”
“母亲才与父亲成婚,现在就安排新的妾室是不是为时尚早?”
听到这话的魏素宁脸上不见半点慌张,“杳杳,我说实话,半点不怕。那两名妾室不过是我掣肘兰姨娘罢了,再说了,就算我今日赶走了兰姨娘,你父亲要继续纳妾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男人嘛,都那样。”
宋知韫闻言,浓长纤细的睫毛不由得颤了颤。
就在这时,温暖大手牵住了她素白的小手,牵着她的人正是萧景钰。
只听萧景钰小声说:“夫人可以不信我,但我想时间会证明我所做的一切。”
宋知韫怔愣了下,旋即唇角勾起了笑。
魏素宁瞧见此景,也是在心里骂起自己多嘴,她讪讪笑了下,“怪我,仅用一言概括了所有,至少杳杳你夫君不会如此。”
宋知韫回握住萧景钰的手,笑着回道:“无妨。”
而立在不远处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藏在袖子里的双拳早就攥的关节发白,他幽深瞳孔死死盯着堂内的方向,良久都未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