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亮得晚,但林晏十几年如一日的早起,卯时初刻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只是今日他未如往常一样伏案读书,而是在洗衣服。
“公子怎么自己洗起衣裳来了?一会叫杨嫂子或赵妈进来洗吧!”砚泥从外头进来冻得脸通红,手上提着食盒。
“你嚷嚷什么?”墨烟从后头怼了他的后腰一下,低声告诫,“真不懂事。”
砚泥疼得呲牙咧嘴,这才留意到林晏的耳朵尖红了,连忙吐了吐舌头,不再乱说了。
林晏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四平八稳,但心里已经慌乱不堪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夜里居然又梦见了雷鸢。
还是在陈伯的小房子里,他一遍遍用手帕给雷鸢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雷鸢是那样的乖顺,像一只听话的猫儿。
林晏就那样一点点地把她的脸擦干净,她的每一处五官都近在眼前,她灵动的眼睛,眼尾拖长的红痕;她小巧的鼻子,还有若隐若现的单边梨涡;甚至她细腻的肌肤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少女的脸颊犹如挂在枝头的水蜜桃,香甜又可人。
林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给她擦着擦着脸,忽然就变成了双手捧起她的脸。
而雷鸢没有丝毫的不悦,她就静静地让他捧着,甚至还向他甜甜地笑。
林晏在梦里把持不住,他俯下去,一口咬在雷鸢的脸颊上。
然后……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才发现不对劲儿,连忙起来自己拿了中衣换上。
然后一面懊悔自责,一面洗衣裳。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雷鸢了,之前他就梦见给雷鸢买礼物,却总买不到合意的。
而且自己还撞到了雷鸢的额头,害得她在梦里大哭,说自己嫁不出去了。
“公子,快过来吃饭吧!一会就凉了。”砚泥摆好了早饭,目光不敢和林晏接触。
林晏也觉得自己在梦里实在有些龌龊,又觉得身上有些疲乏。
吃过早饭之后,向父母请了安回来,原本想着继续读书的,却不防支着桌子睡着了。
辛玙乐颠颠地跑了来,一进门见林晏在打盹儿,便不让人叫醒他。
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瞧了半天,又故意捏着嗓子在林晏的耳边说道:“林公子,你是不是在想奴家呀?”
林晏被他吓了一跳,睁开了眼。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打盹的时候,这是怎么啦?夜里没睡好?该不会是发了相思吧?”辛玙一张嘴全没正经。
“别胡说!”林晏告诫他,“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做什么?”
“天冷也只是路上冷,进了屋子又不冷。”辛玙说着将披风抖了下去,“我不是自从那天夜里和你分开就没再见吗?还想问问你怎么安置的雷四姑娘?”
“她身体没有大碍,只不过有些皮外伤,清理包扎后就将她送回去了。”林晏知道这事瞒不过辛玙去,“不过你可不能跟外人讲,这关系到人家姑娘的清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瞧把你小心的!”辛玙一脸的鄙夷不屑,“好像我是专坏人家姑娘清誉的坏人似的。我请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雷小四有意?”
“你别胡说!人家四姑娘帮过我,我还人情也是应当。”林晏垂着眼睛道。
“哎,真有你的,拿这话来糊弄我。”辛玙不依不饶,“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呀?那天的情形我可都看在眼里呢!你当时都心慌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把人抱在怀里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种人看上去铁石心肝,不易动情,可越不易动情的越是痴情汉!
那雷四姑娘可是个活泼性子,不是能拘管得住的,她要伤你的心,那可是易如反掌。”
“公子,那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家少爷?”砚泥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小鬼一样,眼里冒着贼光,“好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许多嘴,快滚出去!”林晏难得爆粗口,可见是急了。
“你看你,脸红了是不是?你这人天生就不会撒谎。”辛玙好笑地指着林晏道,“你个傻小子,让人偷了心了!不过嘛,话说回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雷四姑娘的确是个人尖儿,你瞧上她也算般配。”
“我如今学业未竟,哪里配想别的。”林晏正色道。
“诶,这话就有些不通了,你不是说学不可以已吗?活到老学到老,你要一辈子都学的。难道一生都不娶了吗?”辛玙反驳他,“告诉你,还是抱得美人归更要紧,毕竟这书是不会跑的,人是会跑的。万一有手疾眼快的先抢了去,你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对对对!公子说的对极了!”砚泥又从外间的帘子后探头进来,“时不我待,先下手为强!”
随后被林晏一瞪,又缩回头去了。
“不渝,咱们两个可是莫逆之交。你有了心悦的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喜欢的又不是有夫之妇。男未娶女未嫁,这不正合适吗?”辛玙循循善诱,“这个我是有经验的,情窦初开,喜欢上的第一个人总有些难为情。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会儿甜蜜,一会儿苦涩,最是折磨人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经验老道的人在你身边做军师,帮你排忧解难,出谋划策。”
林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说话。
“来来来,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对雷四姑娘是什么感觉?她对你又是个什么态度?我来帮你判别判别,到底是你单相思呢,还是你们郎情妾意,彼此暗许。”辛玙像个老媒婆儿一样诱哄林晏。
纵然林晏原本是一个冷清克制的君子,可一旦动了情也难免犹豫不决,辛玙的每句话都像是说在他心坎上一样,他的确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倾诉。
因为有些事情他真的拿不准。
辛玙坏笑着,做贼一样,拉着林晏咬耳朵。
林晏的脸红得如同醉酒,甚至紧张到了同手同脚的地步。
“你完了。”辛玙一拍桌子下了定论,“你被人家吃得死死的,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