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便知。”萧辰卖着关子,握紧她的手,小心地引导她避开地上的枯枝碎石。
越往前走,水声越发明晰。穿过最后一片光秃秃的白桦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宽却清澈的溪流在月光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蜿蜒穿过谷地。而最让云锦震惊的,是溪流边,竟矗立着一座崭新的小木屋!
木屋不大,却看得出建造得十分用心,圆木被打磨得光滑,严丝合缝。
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北境深冬、万物凋零的时节,木屋的周围,乃至屋顶、窗沿,竟然“盛开”着大片大片的“鲜花”!
云锦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走近些才看清,那些并非真花,而是用各色柔软的丝绸、彩纸,甚至染了色的羽毛,精心裁剪、扎制而成的假花。
形态各异,有傲雪寒梅,有清雅兰草,有富丽牡丹……几乎汇聚了她记忆中江南春日所有的芳菲。
它们一簇簇,一丛丛,巧妙地装饰着木屋,在这荒芜的北境山谷中,营造出一个违背时令、如梦似幻的瑰丽花园。
“这……这是……”云锦怔在原地,一时失语。
她自幼爱花,家中的庭院总是四季芬芳。
家变之后,流离失所,潜心复仇,那些风花雪月早已被她深埋心底。她从未想过,会在这苦寒的北地,见到如此规模、如此用心的“花海”。
“喜欢吗?”萧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北地苦寒,无花可赏。我便让人快马从附近城镇搜罗这些材料,照着图样,赶制了这些。手艺粗糙,不及真花万分之一,但……但愿能让你想起江南春色,暂解思乡之情。”
云锦转过身,望向萧辰。
月光下,他冷峻的眉眼柔和异常,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纯粹的、想要取悦她的期待。
她鼻尖微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竟连她深藏心底、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这点微小喜好,都留意到了。
“很美……”她声音微哽,“比我见过的任何花海都美。”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是他为她一人创造的春天。
萧辰眼中瞬间绽开笑意,如冰雪初融。他牵起她的手,走向那座被“鲜花”簇拥的小木屋。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当云锦随着他推开虚掩的木门,踏入的瞬间,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呼吸。
木屋内部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皆由原木打造,朴实无华。但就在这朴实的空间里,屋顶、墙角,乃至窗棂上,竟然悬挂着无数个小小的、用细密纱网制成的袋子。
每一个纱袋里,都装着数十只萤火虫!
这些夏夜的精灵活生生地被“储存”在了这个冬日的小屋里,它们尾部闪烁着黄绿色的荧光,点点光芒在薄纱后明明灭灭,如同将漫天星河摘下,小心翼翼地装点在了这方寸之间。
无数光点交织,汇聚成一片流动的、温暖的星海,将整个木屋映照得如梦似幻,光华璀璨,远胜烛火。
萧辰看着她震惊的模样,低声解释,语气带着一丝得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喜欢这‘星光’吗?”
云锦站在那片人为创造的、璀璨流动的星海之下,仰着头,眸中倒映着万千光华。
她看着那些在纱袋中轻盈飞舞的小生命,看着这满室为她而亮的“星辰”,再看向身边这个为她再造春天、偷换星河的男人。
心中那片最后的冰原,轰然崩塌,化为汹涌的暖流,瞬间淹没她所有的理智与防备。
感动、震撼、喜悦、还有那被她压抑太久太久的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她猛地转身,一步一步走进入萧辰的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
“萧辰……”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溢满了无法言说的情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如此毫无保留地拥抱他。
萧辰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立刻收拢手臂,将她娇软的身躯紧紧圈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摩挲着她散发着淡香的发顶,声音喑哑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深情:“锦儿,我说过,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我再也不缺席。”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星辉与“花海”的微光映照下,她眼中水光潋滟,脸颊绯红,美得惊心动魄。
“这小屋,这‘鲜花’,这‘星光’,或许简陋,或许徒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如山,
“但它们代表我的心意。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没有仇恨、没有权谋、只有春天和星光的地方。我想告诉你,无论外界如何风雪交加,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的春天,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的告白,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撼动人心。云锦望着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踮起脚尖,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萧辰脑中轰然作响,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化被动为主动,深深吻住了她,攫取着她的甘甜,亲吻着她的气息。
这个吻,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渴望与爆发的情感,缠绵而炽烈,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吮交融。
云锦忘情地抬手想要更紧地攀附他,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胛下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嘶——”
他立刻停下动作,小心地扶住她,语气满是懊恼与担忧:“扯到伤口了?是我不好!”
云锦靠在他怀里,因疼痛和方才的激情而微微喘息,脸颊酡红,摇了摇头:“不碍事……”
萧辰却不放心,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屋内那张铺着厚厚兽皮的木床。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让她侧身趴伏,以便查看肩后的伤口。
“让我看看。”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
云锦此刻衣衫微乱,云鬓散乱,星辉下眼波流转,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妩媚。她咬了咬下唇,没有反对。
萧辰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衣袍的系带,褪下半边衣衫,露出包裹着伤口的白色细布。
他仔细检查,发现细布边缘隐隐渗出了一点鲜红,果然是被扯动了。
“该死!”他低咒一声,眼中满是自责。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她重新上药、包扎。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触碰,都让云锦身体微微战栗,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指尖传递出的、无比珍视的温柔。
处理好伤口,萧辰并未立刻为她拉上衣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在她裸露的、光滑细腻的肩颈线条上,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萤火虫翅膀震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彼此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暧昧的气氛在星光照耀下急速升温。云锦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脸颊烫得惊人。
她微微侧首,对上他幽深如潭、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那里面,有担忧,有自责,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爱恋。
他再一次俯下身,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温柔,却也更加……
云锦闭上眼,感受着他环抱着自己的温度,感受着“星光”在眼皮外跃动的光晕。
她仿佛漂浮在一条温暖的河流上,所有的都被这温柔的浪潮冲散。
萧辰带着压抑已久的爱意与相思……在月光与“星光”里不停地闪烁与碰撞那爱的火花,一次次滋润与温暖着她。
皎洁的光芒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如同为他们披上了一件流动的星辰纱衣。
“锦儿……我的锦儿……”
萧辰在她耳边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满足。
……
木屋外,北风依旧呼啸,溪流淙淙。
但这一夜,小木屋内的“星光”见证冰冷权谋下的炙热爱恋,也见证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彼此最温暖的归宿。
小木屋那一夜,如同一个瑰丽而温暖的梦境,将云锦与萧辰之间最后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彻底融化。
自那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与默契。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萧辰冷峻的眉眼间,时常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柔和的暖意,而云锦清冷的容颜上,也多几分属于人间的鲜活气色。
边关的重建工作,在秦锋等人的得力执行和云锦制定的详尽章程指导下,进展得颇为顺利。
降卒安置妥当,流民陆续返乡,垦荒的田地上已经能看到新翻的泥土,修复的水渠也开始引来涓涓细流。
希望的绿色,似乎正艰难而顽强地在这片被战火灼伤的土地上,重新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