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城内的种种政令,全部没通知他一声。
甚至,他这个知州到现在,还没见过本尊一面。
简直说出去都没人信。
皇帝亲临的阵仗也不过如此。
这也就是誉王了,但凡换了其他皇子,谁敢不打一声招呼,直接领兵统治一座城池?
只怕御史台的折子,都能参死他。
参个意图谋反都不为过。
钱大人幽幽叹气:“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平洲这座小城,能叫誉王殿下亲临统御。”
而他这个父母官,想趁机混个面熟都没得机会。
真叫人扼腕痛惜。
说到这里,他不禁看向席间同是京城世族出身的沈庭钰,“不知沈大人同誉王殿下有无私交?”
京城那些大族,世代联姻,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哪怕是皇室也一样如此。
若是有几分私交,岂不是可以帮忙引荐一二。
沈庭钰正给崔令窈续杯,听闻此言,面不改色道:“见过几面,私交谈不上。”
钱大人不免遗憾。
下一任真龙天子亲临治下,他这位父母官却连见上一面,表现一下自己能力都没有机会。
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平洲城近几日发生的大事上。
谢晋白行事滴水不漏,身边更是防护如铁桶,羌族奸细究竟如何处置的,无人能知。
甚至,到底有没有清扫一空,也没人知道。
唯一确定的是,明日城门会开。
这样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权势的魅力在挥手间展露无遗,叫在座几位已经入仕的官员不免心潮沸腾。
作为裴家官身最高的裴三老爷面容满是向往,“若是能为殿下效力,才不枉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
钱知州端起茶盏,笑而不语。
心中不无鄙夷。
若不是听说沈国公府的大公子在,他今日都不会登临裴家这破落户。
借着沈大公子的面子,裴家这两位志大才疏的‘老爷’,才有资格跟他同桌品茶。
他尚且见不到誉王一面,裴三老爷这样的人,竟敢妄想入人家麾下效力。
简直是笑话。
桌上男人们闲谈话题不断,女人们都没有插话,时不时的给各自夫君续上热茶,姿态贤淑。
崔令窈也全程没有开口,手捧着瓷杯,安静听着他们频繁出现的‘誉王殿下’,脸色毫无变动。
沈庭钰更是眉眼都不曾抬,一心照顾身旁姑娘。
接连蓄了三杯热茶,他止住动作,扣住她还要举杯的手,“茶水也不宜过量。”
“好。”崔令窈从善如流的撂下瓷杯。
她挣了挣,试图将手腕从他掌下挣脱出来。
掌下手腕细嫩,如玉般冰凉,沈庭钰眉头微蹙,指骨拢了拢,缓缓松开。
又是一阵秋风扫过。
夕阳西下,温度降的很快。
身边姑娘衣衫单薄,在这里坐着也明显局促。
沈庭钰不再犹豫,拉着她站起身,同众人告辞道:“诸位慢聊,我们先行一步。”
在这里陪了半个下午,已经足够给裴家撑场面了。
他离意突然,钱知州几人惊了一瞬,齐齐起身相送。
沈庭钰客气了两句,同崔令窈携手离开。
一离开众人视线,他便看向旁边姑娘,“在哪里陪着做什么,风那样大,你想走只管走就是了。”
她姓裴。
这是她家。
那样的场面,她一个姑娘提出先行告辞,哪个敢挑理不成。
偏她傻的很,真同那几个妇人一块儿上来。
他要不说走,她还得在那里继续陪坐着。
头一回见他这样的语气,崔令窈有些发愣,小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若是提出先走,有些失礼。”
毕竟,她是同两个婶娘一块儿来的,席间还有两位嫡亲叔叔坐着。
裴家拿钱大人夫妻当做贵客。
她一个小辈既然入了席,突然提出告辞,总显得小家子气,不够大方得体。
沈庭钰脚步一顿,蹙眉道:“这些都不是你该顾虑的。”
他认真教她:“无论什么情况,什么人,只要让你感到不适,你就不用顾虑‘大局’。”
他相信不管是自己,还是那个人,他们谁也不想看到这姑娘委曲求全。
何况是不顾自己身体,在那里‘顾全大局’。
“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体有亏?在你身体调养好前,事事都当小心。”
一场风寒,也足以伤筋动骨。
尤其姑娘家的身子,稍有不慎就损元气,更该妥善养着。
这段时日,身体并无不适,崔令窈完全将自己中过媚骨散的事忘了。
经他提醒,她才想起,见他如此郑重,心跟着提了提,忙道:“我记下了,以后以自己为重。”
闻言,沈庭钰眉眼微松,“正该如此。”
两人回了院子。
这一次,沈庭钰没有止步院外,而是跟着她进来。
两人在厅内坐下。
才一坐定,沈庭钰便伸手捞过她的腕子,搭了三指过去,开始扶脉。
先前他就给她诊过脉,也就盏茶时间,崔令窈以为这次也该是如此。
没想到,这次直到手腕发酸都没能结束。
两人离的很近,就搁着一臂的距离,彼此气息清晰可闻。
浅淡的竹墨香随着呼吸灌入鼻腔,崔令窈屏气凝神,盯着面前人。
沈庭钰没有抬头看她,而是低垂着眼睫,认真扶脉。
他的指腹搭在她脉搏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微微蹙起,指节突然用了点力往下按,更清晰的摸脉。
崔令窈被摁的有些疼,可见他神色,还是不敢出言打扰。
秋日比夏日更昼短夜长些。
他们回来时,已是日暮四合,随着他把脉,外面已经一片浓黑。
厅内烛影摇晃,空气竟有些凝滞,崔令窈心头直打鼓。
她不过吹了会儿风,怎么看他模样,好似染了什么疑难杂症?
良久,良久,她的手腕终于被松开。
崔令窈呼出口气,正要说话,就听面前人道:“换只手。”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自顾自捞了她左手过来,继续扶脉。
崔令窈:“……”
她是真有些慌了,忍不住道:“我怎么了?脉象不好吗?”
沈庭钰掀眸瞥了她一眼,见她有些慌张,下意识柔和了眼神:“别慌,等我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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