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
白舒杨站在调解室门外的单向玻璃前，看着里面那个不断舔着干燥嘴唇的年轻人，眼神沉静如水。
调解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白舒杨和陈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白舒杨手里还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他走到桌边，将水轻轻放在徐文斌面前的桌面上。
“喝点水。”他的声音比起在照相馆和车上时，显得平和了许多，“不用紧张，我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什么就可以。”
徐文斌飞快地抬眼看了白舒杨一下，又立刻低下头，双手颤抖着拿起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拧开，小口地喝了一点。
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丝，他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白舒杨和陈锋在他对面坐下。
白舒杨用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徐文斌。
过了将近一分钟，白舒杨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你是不是，很害怕我们？”
徐文斌握着水瓶的手猛地收紧，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低着头，沉默着，肩膀微微耸动。
又过了几秒，他终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抽走了他不少力气。
“为什么害怕？”白舒杨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仅仅是因为敬畏之心？”
徐文斌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白舒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切入正题：“刚才在快易照，关于那个已经消失的兼职人员阿斌，还有关于你们日常的工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信息，没有告诉我们？”
徐文斌立刻用力地摇头，幅度很大，“没有，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锋，此时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了徐文斌的注意力。
“徐文斌，你的表情，你的反应，从我们到照相馆开始，就已经出卖了你。你非常紧张，非常害怕，这绝不仅仅是普通市民面对警察的正常反应。”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你这么害怕隐瞒，难不成最近发生的案子，和你有关系？”
“什么案子？！”徐文斌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他甚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案子，什么案子？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案子！”
这下，轮到白舒杨和陈锋感到一丝讶异了。
看徐文斌这反应，不像是装的。
他似乎真的不清楚警方为什么找上他，更不清楚牵扯到了命案。
白舒杨和陈锋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舒杨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紧锁住徐文斌。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子？”他确认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徐文斌用力摇头，“我就是个打工的，每天就是打扫卫生，引导客人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那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白舒杨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从我们出现开始，你就表现得异常紧张，找借口去厕所，回来后魂不守舍，被带回局里一路上坐立不安。如果你和案子无关，你到底在怕什么？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盯着徐文斌闪烁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是说，你觉得这里不适合谈，需要我们换个更正式的地方，慢慢聊？”
“更正式的地方”这几个字，显然触动了徐文斌的神经。
他浑身一颤，脸上掠过一抹强烈的挣扎。
他看了看面前神色严肃的两人，又看了看四周，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再次渗出了汗珠。
短暂的沉默后，徐文斌猛地抬起头，“不用！我说……我说……”
他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依旧发颤：
“我隐瞒的是……我偷了东西。”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白舒杨和陈锋的预料。
他们原本以为会听到与案件更直接相关的信息。
“偷东西？”陈锋皱眉，“偷了什么，在哪里偷的？”
“在照相馆。”徐文斌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偷拿了一些客人拍照时遗落的小东西，有时候是耳钉，有时候是忘记拿走的零钱，还，还有一次，偷了一个客人看起来挺旧的U盘。”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这些？”白舒杨追问，他感觉徐文斌的紧张程度，似乎超出了偷拿小东西应有的范畴。
徐文斌用力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显得十分混乱：“还，还有。我利用打扫卫生的时候，偷偷用店里的相机，拍过一些客人的私人物品，或者他们换衣服时不小心露出来的……照片……”
他说到这里，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头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知道这不对，很龌龊，但我就是忍不住，我怕你们查到我这些事，把我抓起来，所以，所以你们一来，问我那些问题，我就特别害怕。”他解释着，身体因为恐惧和羞愧而微微发抖。
白舒杨和陈锋再次对视一眼。
如果徐文斌说的是实话，那么他的异常反应有了解释。
他做贼心虚，害怕自己那些偷窃和偷拍的不堪行为暴露。
这与连环杀人案的严重性相比，显然是两个不同层级的事情。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白舒杨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盯着徐文斌，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个兼职的阿斌，”白舒杨将话题拉了回来，“关于他，你知道些什么？任何细节，哪怕你觉得不重要的，都告诉我们。”
听到这个名字，徐文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绷紧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权衡。
“他全名叫周斌，平时不爱说话，干活挺利索的，老板好像挺信任他，有时候会让他帮忙整理备份的客户照片数据。”
客户照片数据！
白舒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接触客户照片？”陈锋也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嗯。”徐文斌点了点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就是有几次看到他在电脑前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