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歌壶七星紧急状态委员会主会议厅内,悬浮的全息投影屏映着至冬风雪的虚影,却被一种比冻土更刺骨的死寂笼罩。钟离的声音透过“金穗传音网”加密信道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千年岩层中凿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肃穆:
“七星紧急状态委员会,全体尘歌壶同胞:
兹以沉痛之心昭告,至冬国至高统治者,司掌冰霜权柄之神明,尊名巴纳巴斯,已于昨夜于至冬主城寝宫,不幸遇刺身亡……”
讣告的字句如冰棱坠地,在寂静中撞出空洞的回响。会议厅内,甘雨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墨滴在卷宗上晕开一小团深色。
“经众神代表团查证,弑君者系愚人众统括官‘丑角’皮耶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多托雷。二人已于事发后,在其秘密实验室引爆自毁装置,意图湮灭罪证,形神俱灭。目前,反抗组织‘普罗维克’已宣布接管至冬最高权力。然,值此剧变,深渊魔物趁隙发动前所未有之猛攻,至冬国土深陷混乱与战火,冻土泣血,危局空前。”
话音落时,七道声音依次从信道中传来,如同七座锚定天地的石碑: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
“风之魔神,巴巴托斯。”
“雷之魔神,巴尔泽布。”
“草之魔神,布耶尔。”
“芙宁娜·德·枫丹。”
“那维莱特。”
“火之魔神,赫布里穆。”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会议厅内落针可闻。刻晴站在主位前,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冰之女皇陨落……那个曾隔着谈判桌、代表着庞大北方冻土力量的存在,一个潜在的盟友,就这样消逝于卑劣的毒计之下。一丝尖锐的刺痛划过心尖,随即被更汹涌的冰冷决断压下。
“书记官,”刻晴的声音打破沉寂,异常清晰,“将‘众神代表团’的完整宣告录音,接入尘歌壶全域广播系统。即刻播发。”
“刻晴大人!”须弥学者代表猛地站起,袍角扫过座椅发出急促的声响,“至冬乱局已足够冲击人心,此时公开……”
“恐慌源于未知,而非真相!”刻晴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巴纳巴斯之死,是深渊向所有神明、向提瓦特残存文明发出的战书!隐瞒才是给深渊递刀!想想龙脊雪山的矿工,想想蒙德废墟里的孩子——他们要的不是蜜糖包裹的谎言,是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战,要面对的是何等卑劣的敌人!”她抬手按住桌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恐慌是深渊滋生的温床,但真相是焚尽温床的火。让所有人听见:神明会陨落,阴谋会败露,但提瓦特人不会在黑暗里互相猜忌——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播!”
她的命令斩钉截铁。几息之后,钟离那沉重肃穆的宣告,如同惊雷,炸遍了尘歌壶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
军工厂内,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仿佛瞬间被抽空。正在优化“磐岩”突击步枪最后一道工序的理萌,手猛地一顿,冰冷的金属部件差点脱手。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嵌入的传音网广播喇叭。工程师的思维在短暂的空白后,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女皇遇刺…武器量产必须加速…“净水”毒计?这个关键词像冰锥刺入脑海。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厂房角落的饮水供应点,随即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静怡…她习惯在书库泡茶……一个冰冷的念头攫住了他——壶内的安全体系,尤其是核心人员的饮食起居监控,必须立刻升级!刻晴的公开广播是勇气之举,但也彻底撕开了深渊的凶残面纱,危险无处不在。
广播里描述的至冬混乱与深渊猛攻,让他眼前仿佛闪过自己在晨曦酒庄前线调试设备时,流弹擦过耳际的呼啸声。后勤岗位?在敌人的炮火下,哪里都是前线。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左边胸口的口袋——那里贴身放着静怡编织的玉米须平安符,粗糙温暖的触感,是战场上最坚实的慰藉,却也提醒着他,她同样身处旋涡中心。
中心书库,古籍修复室。
静怡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镊子夹起一片脆弱泛黄的书页残片,指尖稳定而专注。钟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书库的静谧,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巴纳巴斯…遇刺身亡……”
“啪嗒。”镊子尖端的残片滑落回修复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静怡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去血色,比修复台上的宣纸还要苍白。那双明亮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映着虚空,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弑君者…博士多托雷……净水系统下毒……
寒意,不是来自书库的恒温法阵失效,而是从记忆最幽暗的深渊里翻涌上来。四岁时,深渊魔物的嘶吼、父母模糊的背影……那些被时间尘封却从未真正消失的恐惧碎片,被“毒杀”、“净水”这些冰冷的字眼粗暴地唤醒。紧接着,另一个更近、更清晰的画面猛地撕裂脑海——昏暗走廊里,那张狞笑着自称“蕈猪”的脸,黑洞洞的枪口!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工作台的边缘。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狠狠揪痛。广播里描述的至冬混乱与深渊猛攻,让她眼前仿佛出现了理萌在枪林弹雨中调试设备的身影,硝烟弥漫,流弹呼啸——他就在那最危险的地方!
“静怡小姐?”旁边一位年轻的枫丹学者注意到她的异样,担忧地轻声呼唤。
静怡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那单薄的脊背。她不能在这里失态。她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晚扣动扳机时的沉重后坐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没事。继续工作。把…把刚修复好的《地脉流变考》第三卷校对稿给我。”她必须做点什么,用工作,用守护这些文明的碎片,来对抗那灭顶的恐慌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然而,那杯放在她手边、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此刻看去却显得如此刺眼和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