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康与鲁琦等人挑灯夜战勾勒出水利宏图之后,另一条线上,县尉李林甫和典吏赵方也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两人分工协作,不仅要协调各乡掘井的进度,处理因水源、地盘可能引发的纠纷,还要根据苏康提供的“滑轮组”和“井架加固”图纸,督促各工地改进施工方法。
效果是显着的,深井的出水和施工安全系数都得到了提升,民夫们对这位“苏青天”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林甫和赵方看着手中各乡各村报上来的进度文书,心中对苏康那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感到惊异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追随的决心。
而苏康的贴身丫鬟柳青,也并未闲着。
她虽不通水利工程,却心细如发。
看到苏康连日操劳,嘴角都起了燎泡,她便默默担起了照顾苏康起居的重任,同时,她也留意着县衙后院的一些琐事。
她发现,库房新拨来的两个负责打扫的仆役,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想靠近苏康的书房附近,眼神闪烁。
柳青不动声色,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并寻了个由头,将其中一人调去了前院做杂役,另一人也被她明里暗里警告了一番,暂时安分下来。她知道,老爷整顿了官场,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新的心思浮动者,内宅的安稳,同样重要。
王刚则按照苏康的指令,次日凌晨,就急忙带上阿强和几个精明强干的衙役,快马加鞭赶往武陵,前去调运足够多的“武陵牌”钢筋和水泥,顺便将数十万斤土豆和数万斤稻种运过来。
至于安保的任务,苏康则交给了捕头赵龙来负责。
苏康并未让他仅仅护卫鲁琦,在鲁琦团队安全抵达后,苏康交给了赵龙一项秘密任务:暗中查访,看看大兴县内,是否还有隐匿的、与之前被查办的胥吏有牵连的势力,或者在抗旱过程中,是否有地方豪强趁机兼并土地、欺压良善的现象。
赵龙领命,带着几名精干手下,换上便服,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开始在大兴县的市井乡间悄然游走。
收集木料等材料的事,苏康则交给了新主簿周安来完成。
大家各司其职。
数日后, 鲁琦的团队在清水河畔选定了地址,开始搭建工棚,制作水车模型。
巨大的木料被运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开始回荡在河岸。
这新奇的事物吸引了大量百姓围观,议论纷纷,有期待的,也有怀疑的。
“搞这么大动静,真能把河里的水弄到岸上田里去?”
“听说苏老爷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说不定能成……”
……
与此同时,李林甫和赵方负责的深井工程也捷报频传,又有多口深井出水,极大地缓解了几个旱情最严重村落的饮水问题。
百姓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甚至有人自发地给县衙送来一些自家种的菜蔬(虽然因干旱也长得不好),以示心意。
民心正在一点点凝聚。
而赵龙的暗访,也初现端倪。
他回报苏康,发现县内几个原本颇有势力的地主,在抗旱初期确实有些小动作,或是想垄断井水,或是想低价收购濒临破产农户的土地。但在苏康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贪官,并强势推行“以工代赈”、县衙主导掘井之后,这些人的气焰被打压了下去,暂时偃旗息鼓。
但赵龙也提到,其中以城南李员外家最为可疑,他家似乎与邻县某些江湖人物有所往来,需要持续关注。
就在这看似一切向好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这日,吉果急匆匆找到正在河边与鲁琦讨论水车基座问题的苏康,低声道:“大人,不好了!城西王家庄那边,因为争抢一口刚出水的深井,两个大姓的村民打起来了,李县尉已经带人赶去,但据说场面很混乱,还伤了人!”
苏康脸色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发生了——资源紧缺下的内耗。
“鲁大哥,此处你先盯着,按计划进行。”
苏康对鲁琦交代一句,立刻对身边的赵龙和吉果道,“点齐一队衙役,随我去王家庄!”
“少爷,危险!”
柳青急忙道。
“越是危险,我越要去!”
苏康目光坚定,“若连这点纷争都平息不了,何谈抗旱救灾,何谈大兴根基?”
他深知,技术的难题可以靠鲁琦和他超越时代的智慧解决,但人心的纷争,必须由他这位主官亲自去面对、去化解。
赵龙这时已经点齐了十个衙役,个个腰挎铁链、手持木棍,见苏康过来,立刻拱手:“大人,都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苏康颔首点头:“上车,越快越好!”
说罢,他便拉着柳青,一起坐上了马车,赵龙等人急忙骑马跟上。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城西跑,吉果坐在车夫位上,驾驭着马车,还时不时地回头汇报起来:“大人,刚才路过王家庄附近的陈家村,听村民说,那口井是三天前开始挖的,王家出了自家的自留地,李家则出了十个壮丁。本来两家约定好,井水一家一半,可今天早上井水出得比预想的少,王家就不让李家挑水了,李家人急了,抄起锄头就跟王家的人打起来了。”
苏康靠在车壁上,眉头拧成一团:“李林甫带了多少人去?”
吉果一边驾车,一边回应道:“李县尉只带了五个衙役,他原本以为只是小争执,没料到会闹这么大。刚才属下看到,李县尉和衙役们被村民围在中间,根本劝不住,还有个衙役的胳膊被木棍砸了,现在只能勉强护着伤者。”
“缺水缺到这份上,之前谢文报的旱情还是轻了。”
苏康随即转向骑马跟在马车旁的赵龙,沉声道,“赵龙,过了前面的岔路口,你先去附近的医馆请个大夫,让他带上金疮药和夹板,直接去王家庄,伤者不能等。”
赵龙应了声 “好”,一甩马鞭,迅速策马冲了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赶到了王家庄村口。
还没停稳,就听见里面传来叫骂声、哭喊声,夹杂着木棍砸在地上的“砰砰”声。
苏康跳下车,只见村口的空地上,几十个人扭打在一起,王家的人大多穿青色短褂,李家的人则扎着白色头巾,一眼就能分清。
地上躺着个中年汉子,抱着胳膊蜷缩着,鲜血把他的粗布袖子都浸透了,旁边还有个老妇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的儿啊!就为了一口水,要被人打死了啊!”
李林甫带着五个衙役,正拼命把人群往两边推。
一个衙役的官帽被打飞,头发散乱,另一只手还护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李林甫自己的官服也被扯破了袖子,脸上沾着泥,见苏康来了,立刻扯开嗓子喊:“大人!您可来了!”
苏康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朵发麻:“都住手!本官在此,谁敢再动一下!”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油锅里,混乱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