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底部的岩层不再吞噬光线,而是将其扭曲成一种粘稠的灰蓝,像凝固的血液渗进石缝。苏婉儿左腕上的剑形纹路还在发烫,不是灼痛,而是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那烙印正从皮肤往骨髓里钻。
她没甩手,也没捂住。
只是将右手搭在剑柄上,用指节抵住那道纹,把痛意压成一根针,扎进意识深处当坐标。
洛倾城站在她左侧三步远,妖气在体表流转一圈又退回丹田。她没再尝试释放感知,因为刚才那一试,差点让她的灵台裂开一道缝——灵识刚出窍,就撞上了逆向流动的空间波纹,像踩进滚水里的冰。
“方向乱了。”她低声说,声音不带情绪,只有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血狱魔尊趴在地上,鼻子贴着岩面,耳朵却竖得笔直。他不动时像个石雕,动时却像一头嗅到腐肉的老狼。
“不是方向乱。”他舔了下唇,“是这儿的墙会骗人。”
他指甲抠进一道裂痕,紫芒从指缝溢出,顺着岩壁爬升半尺后突然熄灭。
苏婉儿知道他说的是君十三那滴渗进地脉反涌至此的血。
魔尊爬起来,一步跨到西侧岩壁前,手掌按上去,整片石面顿时震颤如鼓皮。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跟某种东西对话。
然后他猛地缩手,指尖带出一缕黑雾,缠住他的手腕,像活蛇般往上爬。
“找到了。”他咧嘴笑,“法器藏在这后面,但封着东西。”
洛倾城走近,指尖划过岩壁表面,触感温润如玉,却透着死寂。她割开掌心,血未滴落,而是浮空凝成薄纱状,贴上岩壁。
符文浮现。
不是妖族古咒,也不是人类阵纹,而是两者融合后的变种,线条扭曲如绞索。
“逆脉阵眼构件。”她声音绷紧,“不是封印核心,但少了它,整个阵法撑不住。”
苏婉儿上前一步,剑意未出鞘,只让一丝剑灵之力逸散指尖。她没碰符文,而是让那缕力量悬停半寸之外。
嗡——
符文亮起,不是回应,而是抗拒。
岩壁震动加剧,一道细缝裂开,露出一角金属冷光。形状未全现,但边缘刻痕清晰可见——正是“斩轮回”的剑柄纹样。
魔尊瞳孔一缩,低吼:“它认你!”
苏婉儿没动。她感觉那道剑形纹路在跳动,像第二颗心脏。不是疼痛,而是召唤。
她收回剑灵之力,符文随即黯淡,裂缝闭合。
“不是认我。”她声音冷,“是认这个烙印。”
洛倾城盯着她手腕,没说话。她看得出,那纹路比刚进来时深了不止一分。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而她的身体成了媒介。
魔尊绕着岩壁转了三圈,最后停在苏婉儿右侧,忽然伸手抓住她左腕。
皮肤接触瞬间,他指甲再次泛紫,这次蔓延至整根手指。
“你身上这玩意儿……”他咬牙,“不是剑祖留的。”
苏婉儿眼神没变,但剑柄上的指节收紧。
“是烙印。”魔尊松开手,甩了甩,“不是封印,是钥匙。”
洛倾城目光微动:“你能确定?”
“老子吃过比你多的邪神血。”他冷笑,“这烙印里有东西在等你开门。”
空气静了一瞬。
苏婉儿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剑形纹路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像一块嵌进皮肉的寒铁。
她没问什么门,也没问谁在等。
因为她知道答案。
剑心不允许她问。
洛倾城退后半步,妖气重新凝聚于指尖,这次不是试探,而是解析。她以血为引,在符文外围画出一道逆向回路,动作极慢,每一笔都像在刀尖行走。
岩壁上的符文开始波动,不再是抗拒,而是挣扎。
“结构对不上。”她皱眉,“正常逆脉阵眼不该有这种嵌套逻辑,除非……”
“除非有人改过。”魔尊接口,“而且改得很糙,像是急着封什么。”
苏婉儿抬手,指尖轻触符文边缘。
没有爆炸,没有反噬,只有一股熟悉的冰冷顺着指尖窜入经脉——那是剑祖的气息,残缺、腐朽,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她立刻收手,剑形纹路骤然亮起,像是被唤醒的烙铁。
岩壁裂缝再度张开,这次更深,露出更多金属轮廓。一角剑柄、一段锁链、还有一道模糊的印记,形似人眼。
魔尊突然暴退两步,捂住胸口。
“操。”他喘息,“那玩意儿……有魂。”
不是残魂,是某种更原始的存在。
像是沉睡千年的恶意,刚刚睁开了眼。
洛倾城脸色微白,妖气几乎溃散。她强行稳住呼吸,指尖血珠未落,悬在符文上方颤抖。
苏婉儿没后退。
她站在原地,左手垂下,右手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剑形纹路不再冰冷,而是开始搏动,像一颗真正的心脏。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魔尊喘匀了气,抬头看她:“你要碰它?”
苏婉儿点头。
“你会死。”他声音低哑,“那东西不是给你碰的。”
“我知道。”她说,“但我必须碰。”
洛倾城没拦她。她看得出,苏婉儿不是逞强,而是剑心在逼她上前——就像当年替君十三挡下那一剑时一样,不容退缩。
苏婉儿伸手,指尖即将触碰符文。
就在那一瞬,剑形纹路暴涨,黑雾从皮肤下涌出,缠住整条手臂,形成一道虚幻剑影。
不是攻击,是共鸣。
岩壁轰然炸裂,碎片四溅,露出内部嵌藏的法器全貌一角——
锁链缠绕的青铜匣,匣面浮雕正是“斩轮回”本体,剑尖朝下,刺入一只闭合的眼瞳。
苏婉儿的手指停在半空,距离符文仅差一寸。
她没动,也没收回。
因为那只眼瞳,正在缓缓睁开。